深夜,元曦独自走在院落中。 今天没有再落雪,院中一片静谧。但由于下了许多天大雪,草木花丛皆已被白雪所覆盖。 元曦打开折扇悠悠地扇着,看看能不能探到些什么。 似有什么引导,元曦往庭院中的池子方向走去。果不其然,在那池子的岸上,有什么被白雪覆盖,露出一小块蜡烛。 元曦用树枝扒拉了覆在上面的白雪,竟是三个莲花灯,仔细一看,冰面下还有隐隐的花灯影子。 应当是之前有人在池子里放花灯,后来被水冲上了岸边,下了雪后被雪盖住,无人发现便没有清理掉。 元曦认得这个花灯的样式,是祭奠亡灵用的。这花灯比寻常花灯更精致些,还镶了金边,价格比寻常花灯贵许多。金边镀莲,寄托了生人对亡人最美好的祝愿希望他们来生能投个富贵人家。 放花灯的人必定十分重视亡灵。究竟是谁会在府里放花灯?她正思索着,却见蜡烛底下封着什么。 元曦把蜡烛抠出来,果然在花灯下垫着张纸,由于蜡烛还未燃尽,花灯被冲在岸上,纸张也只是微微湿润。元曦抚了抚纸张,竟是当下最金贵的蚕茧纸。 上面写着一个天顺年间的生辰八字,算来八字主人同她差不多年纪,也不知是谁的。翻到背面,字迹已被糊开了。 再拆开其余的两个花灯,生辰八字都是天顺年间的。掐指一算,若在世,约摸是三十多岁的人。翻到背面,写着肃州芙蓉村。 芙蓉村?元曦瞳孔一震。 这难道是阿松和芸娘的生辰八字?若是这样,先前的生辰八字或许便是旺仔的。 如此说来,来此处祭奠,且能买得起如此名贵纸张和花灯的人,应当就是崔宜轩了。 却不知冰面下的那个花灯是谁的。 她正欲作法令冰面化开,不远处的阴影中却传来一阵厉呵:“谁在那里!” 她撒腿就跑,怎知来人速度也很快,一把扯住她的肩膀。 她转过头,见眼前来人,嘿嘿笑了两声:“陈大哥,今夜是你当值啊。” 陈大力见是她,也松开手:“袁兄弟,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在这干嘛,叫你你还跑,我还以为是小贼进来了。” 元曦举了举花灯,想给亲人放花灯。 陈大力狐疑地看了眼她手上的花灯:“怎学贵人来这里放花灯,天寒地冻的,花灯也漂不走。” “陈大哥见过贵人在此处放花灯吗?” 陈大力摇摇头:“不是,每月初一府里的贵人都会放花灯,府里的规矩了。但这不是我们下人可以做的,你可别乱学。” 原来如此,但这里只有孤零零地几盏花灯,应当不是一起放的。 “多谢陈大哥提醒,我下次不敢了。” 她瞥了一眼冰面下的花灯,只好下次再找机会取出来了。她将三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揣到怀里,便与陈大力道了别。 翌日清晨,教习嬷嬷如约来到刺史府。 秦夫人花重金请到了从宫里出来的安嬷嬷。 据闻安嬷嬷以前是伺候张太妃的一等宫女,在太妃面前颇得体面。先帝病逝后太妃从后宫纷扰中解脱,便放她出宫颐养天年。出宫后,她家里的子侄争气,她本应可以在家安度晚年,但奈何自己闲不住,便开始做了小姐们的教习嬷嬷。 在五年前的选秀中,安嬷嬷管教过的县令之女蒋舒琪凭借美貌和端庄的仪态打败了许多高门嫡女,被皇帝钦点为美人。自此,安嬷嬷在高门大户之间声名鹊起。 秦夫人花费巨大财力和精力请了安嬷嬷,说明她自己也十分看中这次选秀,却不知道她意属哪个女儿入宫。正常来说,应该没有哪个母亲想让自己女儿嫁给比自己还年长的男子,但若被富贵迷了眼,也不好说。 元曦只是个小厮,自然没法去学堂听安嬷嬷的传授,但她也不想就这么浪费时间,便想找肖婆子唠嗑打探点消息。 肖婆子正好也在院子里撒盐。 “婶子,我来帮你吧。” 肖婆子听到声音,假装捶了捶腰:“哎哟大侄子,多亏你来了,这两日我腰骨酸痛得很。”顺势将扫帚递给元曦。 元曦扶着肖婆子在一旁的小亭子坐下,自己则在台阶下扫雪。 “大侄子真是好脾性,不知哪家姑娘有这个福气能嫁给你。” 元曦“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婶子,我天天都在芳菲苑,哪儿都没去,哪有机会认识姑娘。院子里的姐姐也瞧不上我。” “大侄子不要妄自菲薄,咱们院子里的丫头也是容貌品性都很不错的,回头婶子给你说道说道。” “不急不急,待我先多攒着媳妇儿本。话说起来,咱们大小姐回来多久了,好像院子里也没多少姐姐。” “咱大小姐不喜热闹,除了雪青,也没几个丫鬟。原先夫人说要给小姐多安排一些人手,也都被大小姐拒绝了。” “那平常都是雪青姐姐伺候得多了?” “雪青可是个好姑娘,她自小跟着大小姐去庙里,什么脏活苦活都得干,任劳任怨的,好不容易熬到回来,却误了成亲的年纪。只可惜年长你几岁,不过女大三抱金砖嘛。” “婶子说笑了,我哪里配得上雪青姐姐。雪青姐姐应该是要随大小姐进宫的吧。” “说的也是,她们是没分开过,两人感情极好,大小姐应该是需要雪青陪着的。” 竟没分开过么?莫非她的推测不对? 正思索间,院外匆匆跑来一个和她差不多穿着的男子,应该是别的院子里的小厮。 “还愣着干什么?大小姐摔倒了,雪青姑娘正在夫人房里照顾小姐,袁方你快唤院子里其他丫鬟拿几件衣裳送到夫人院子里去!”话已传到,小厮没等她答复就离开了。 “啊?”元曦放下手中的扫帚,“婶子我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哎哟,也不知是不是那二小姐使坏,怎会好好的就摔倒了。”肖婆子脚一跺,嘴碎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