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烟雨朦胧,狮子山上云山雾绕,好似无数神仙在里面腾云驾雾一般。狮子山下,无数的村民冒着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今年的春种,山上山下好一幅农忙春景。 春妮跟着村里的大娘们来到了水田边。 现在的秧苗都是育在打理平整的水田里,一块一块的,像是香甜可口的抹茶巧克力。 春妮没穿鞋,背着背篓直接走进田里,开始拔秧苗。 冬临也不走远,就在水田旁跟着村里的小孩玩。 有些半大孩子今天也下了田。毕竟拔秧苗也无需太多技巧,玩闹也是一天,挣工分也是一天。谁不想挣工分呢? 这不,隔壁温家小姑娘温花就是其中之一,此刻的她深觉大人们口中辛苦的劳作,并不如何辛苦,反而十分有趣。因此,她边拔秧苗边跟春妮聊起了天。 “春妮,你知道吧,昨天我们家花了一口袋的红薯。” “嗯,听说了,你家大哥终于娶媳妇了。”春妮心里有事,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 “是啊,挺不容易的!我们家人多,吃得多,可是欠了生产队不少粮。好不容易,大哥二哥能挣工分了,又要给哥哥们娶媳妇,以后又要生孩子,养孩子。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都不知道,为了给我大哥娶媳妇我们家可是花了整整一口袋粮食呢!哎!日子又回到了解放前。我们家今天开始吃两顿了,哎。” 温花倒不介意春妮的敷衍,自顾自说着,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是对大哥娶媳妇用了红薯不满,还是对现在贫困的生活不满。 旁边不停拔秧苗的杨二嫂倒是接了口。 “听说王家穷的要喝西北风了,才让大闺女去你家,不然他家粮食可撑不到夏收。” 王家就在隔壁太平镇,不像狮子村,有山有水,田地相对肥沃,倒是没有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而他们镇在大山里,土地少又贫瘠,土地出产少,分得粮食能让全家人活下去都不容易。 “说是嫁闺女,还不如说是卖闺女,除了两身破衣服,什么也没带来。”温花的不满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就透露出来。 春妮虽然爱听个八卦,却不喜欢说人是非。 听到这里春妮就不再接话了。 “你别这样说,你别看她瘦瘦小小,力气可不小,你们家算是又添一个挣六工分的了。”杨二嫂说完,斜眼看到走过来的王大娘和她的新媳妇,瞬间闭了嘴。 说别人的八卦,被当事人现场抓包的感觉,真的挺尴尬啊。 王大娘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儿,才带着新媳妇走了。她要去跟生产队队长报备一下,新媳妇今天要挣工分啦。 “哼。”温花有些不服气,好在不再抱怨了。 田里众人都忙着手里的动作,没人再说话。 “啊啊啊啊啊!”突然,温花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安静。 “啊啊,蚂蟥,蚂蟥,它,我,小腿上有个蚂蟥!”温花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和些许恐惧,她真的被吓坏了,这是她第一次下田,就碰到蚂蟥。 那蚂蟥沿着毛孔往温花身体里面钻。不远处的孙大娘赶过来的时候,蚂蟥已经有半个身体钻进温花的小腿里了。 当机立断,孙大娘用她那粗糙的大手逮住了蚂蟥,使劲儿往外扯。蚂蟥似乎感觉到了危机,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从温花身体里蠕动而去。 温花吓得花枝乱颤,浑身乱动。 春妮强忍着恶心,吼道:“温花,你别动!好好站着!别添乱。让大娘把蚂蟥扯出来!”赶紧把蚂蟥弄走吧,太恶心啦! 温花没见过春妮发脾气,震惊得张大了眼眸。 孙大娘和蚂蟥似乎进入了拉锯战。蚂蟥的身体也由几厘米放大了一倍长。好在,战役最终还是孙大娘成功了。 “花花,你运气好,蚂蟥还没钻进你的毛孔,不然,哼哼。”孙大娘五十来岁了,见多识广,可不想吓坏了小姑娘。 但是那个言外之意,大家都是心里明白。 狮子山这边就有蚂蟥钻进毛孔吸血的故事流传,更恶寒了,有没有! 而孙大娘把蚂蟥拿到田坎上,砸了个稀烂,免得这小东西又害人! 温花小声抽泣起来,小小姑娘经过这一遭,深觉下地真不容易啊! 第一次下田就遇到这种事情,相信温花对下地都有心理阴影了。 还是队长杨隆昌过来催促,大家才继续忙了起来。 现实就是这样,不管生活多苦,都是要继续的,不是吗? 夜幕时分,春妮揉着酸痛的腰牵着冬临回到家,意外看到院子里的盆里竟然有几条拇指大小的黄鳝。 春妮高兴坏了,冲着出门迎她的秋果问到:“黄鳝哪里来的?” “二哥到田里钓的,姐姐,我们怎么吃?”秋果也是高兴坏了。好久好久没吃肉了呢。 春妮想了想,从厨房角落里拿出一串红红的辣椒,又打开酸菜坛子,摸出一把酸菜。 “用酸菜烧黄鳝好了。”许久没吃肉了,连春妮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换了身衣服的夏至也来到院里,笑嘻嘻地看着大姐。 春妮看着求表扬的弟弟,好笑地点了点头,“一天到晚尽是瞎胡闹,不过,黄鳝抓得好。” 夏至从家里找出一个生了锈的钉子,钉在了一块烂木头上。春妮看他熟练地把黄鳝头部钉在钉子上,用刀一划,一拉,内脏一扔,黄鳝就处理好了。 “还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春妮赞道。 夏至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以前见爸爸这样弄过。” 话音一落,满室寂静。 春妮想起原主早逝的父母,唯有一声长叹。 “是啊!爸爸那么优秀,希望以后你能跟爸爸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春妮强行转移了话题。 夏天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似乎刚刚的阴霾不存在般。 “会的。”他笃定! 春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去坛子里摸了把酸菜出来,又把酸菜和泡椒泡姜切成了末。 秋果已经把灶烧了起来,火烧得很旺,映得她苍白的脸色有了些许红润,沉默着往灶台里放着苞谷杆。 她不说话,应该也是想爸妈了吧! 春妮暗想。 她从灶头旁的小罐子里抠出一小块猪油放锅里,再加些菜籽油,放入豆瓣酱和酸菜煸香,再放入黄鳝段,不断地翻炒。再放入半碗水一起烧,坐等黄鳝熟。 春妮想着《食经》里那道还没完成的麻婆豆腐,陷入了沉思。 这本食谱还挺智能,它出的菜单多是简单的家常菜,需要的食材也是春妮能接触到的简单食材。而且,似乎也比较符合当地的特色。比如说麻婆豆腐,还有过年时候出现的鱼香肉丝,都是川菜。可能是因为狮子山村就是四川的某个偏远小山村吧。 也不知道等她有能力走出大山了,会不会出现别的地区食谱。像鲁菜苏菜粤菜等。春妮有些期待了。 不一会儿,黄鳝熟了,配上标配红薯干饭,怎一个美字了得。 这顿饭过后,夏至时不时带些黄鳝回来,少的时候烤着吃,多的时候红烧。 这也算农忙时分唯一的色彩了。 时间也就在这忙碌中飞快度过。终于,秧苗安安稳稳地长在了田里。只待秧苗长出根茎牢牢地抓住田里的泥土,就算是大雨也无法冲刷掉这些茁壮成长的秧苗。这次春种就算完美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