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妹这般,把东西记在自己心里,手艺加身,才是最稳妥的。” 宋砚舟带着几分威严地看着二弟。 不得不说,这大哥实在有点儿偏心。 他对宋明礼,永远都是支持鼓励,温柔以待。 对二弟,却是棍棒教育,不服就打。 宽以待妹,严以律弟。 好在宋云启早已皮实,他冲宋明礼眨眨眼,“我先去准备兔子!” 宋砚舟无奈摇头,“永远都是风风火火,不能稳重一点儿。” 宋明礼笑道,“经历太少罢了……等二哥从西北回来,肯定跟如今大不一样。” 宋砚舟颇有几分诧异地看着宋明礼…… 他如今面对小妹时,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他才是家中老大。 可面对小妹时,却总有种一切尽在她掌握,一切由她主导的错觉? “你说的炭,倒是可以多囤些。” 宋砚舟继续刚才的话题,“因为今夏炎热,加之司天监预测,今冬也是暖冬。炭的价钱不会太高。 “但是,如果组织两支商队往西北去收皮草和棉花,恐怕腾不出太多钱,来购买炭啊?” 宋明礼点点头,宋家也这么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呢。 且爹爹出了事以后,宋家的家底都被掏了不少了。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吧。”宋明礼道。 宋砚舟没说话。 他只是暗暗琢磨,小妹在顾家那么难,她能有什么办法? 等他先把云启离京的事儿办妥,他再来设法帮妹妹吧。 “我看看,去西北,宋家还能拿出多少钱来。”宋砚舟道。 宋明礼则去了自己出嫁前的院子,让人备了笔墨纸砚。 许久都没有画画的她,重新拿起画笔,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由笔端蔓延至心田。 出嫁前,她也爱好丹青…… 只可惜,后来的她,每日沉浸在柴米油盐以及如何赚钱营生的俗事当中。 再没有了当初单纯的热爱。 不能赚钱,不能获利的事,对那时的她来说,似乎都成了浪费时间。 宋明礼轻叹一声,这辈子,她不要迷失自己,不要丢掉本心。 她要顺应本心而活,勇敢的活出自己,活出自在的样子。 宋明礼稳了稳心神,落笔纸上。 …… 洁白的宣纸,一朵奇异的花绽放在纸上。 这朵花,与养在皇宫园林暖室里的花都不一样。 它谈不上美观,却洁白得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力量。 皇帝盯着摆在御案之上,画笔勾勒的清晰精致的“棉花”。 帝王的视线渐渐挪移到下面一行行娟秀的小楷之上。 “棉花,一年生木本,高一尺半到四尺半…… 花朵乳白色,开花后不久转成深红色然后凋谢,留下绿色小型的蒴果,称为棉铃。 棉铃成熟时裂开,露出柔软的纤维,可用于织布。” 皇帝若有所思地重新看向那朵“棉花”。 “也就是说,这不是花,这是棉籽裂开之后的样子?” 皇帝迟疑地抬头,看着宋砚舟。 宋砚舟点头,“臣也未曾见过此物,听臣小妹描述……当是如此。” 皇帝的表情更加疑惑。 “你说,这是你爹当年留给你妹妹的手札上所记……” 皇帝迟疑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但看了看那朵饱满的棉花,他还是郑重道,“你爹留给女儿的手札,本是私物。 “但此物若当真如此神奇,若能引进北厉,大规模种植……必定功在千秋! “所以,砚舟不妨将你爹这手札献上……你放心,赏赐必定不会少了你家妹妹。” “唉……”宋砚舟长叹一声,撩袍跪地。 皇帝不悦皱起眉头,还以为他舍不得这东西。 正欲责备,却听闻宋砚舟微微带着点鼻音。 “爹爹的手札并非贵重之物,都是他写给妹妹各地的风土人情,给小女儿看的,无甚要事,理当献上! “只是那本手札……丢了。” 宋砚舟悲痛惋惜,带着隐忍的愤怒,“我那妹夫,砸了妹妹的私库,窃取妹妹的嫁妆…… “一些东西追回了,另一些,却再也找不到了…… “爹爹的手札,正在遗失之物当中。” 皇帝闻言,瞪大眼睛,错愕看着宋砚舟。 “砸了女子的库房,窃取女子的嫁妆?! “我朝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妹夫是谁?” “回皇上,正是长宁侯之子,顾青山,顾世子。”宋砚舟颔首道。 皇帝皱眉看着宋砚舟,似乎在回忆他所说之人。 京都权贵众多,皇帝并不能人人都记得,更何况是已经没落的长宁侯府。 一番思索之后,长宁侯此人,皇帝尚且有些印象。 “长宁侯身体不好,当年其子为求娶宋家嫡女,在将军府门前,长跪三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宋砚舟神色悲戚。 皇帝点点头,目光落在宋明礼工笔勾勒的棉花上,轻叹一声,颇为惋惜。 “当年那般求娶,可见诚意,没想到时过境迁,人心易变。”皇帝叹道。 宋砚舟低声道,“也是我们做兄长的没用,不能为妹妹撑腰。” 皇帝抬眸看着跪在那儿的宋砚舟。 虽是自责的话,但皇帝明白,他心里是委屈的。 若非朝廷故意冷落、疏远、边缘化宋家,长宁侯府绝不敢如此怠慢欺辱宋家的女儿。 “事在人为,卿近来做事颇有章法,有功却不居功,年轻人有此心性,实在不错,”皇帝微微一笑,“朕就准了卿的奏请! “回去叫你家二弟收拾行装,组织商队,前往西北。 “另外,朕派些农工匠人,随他一同前往。 “若是能将这‘棉花’引入北厉种植,便算做你家弟弟的功绩!” 宋砚舟大喜过望,但脸色却十分平静。 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恭敬叩谢皇恩浩荡。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事成之前,不宜声张,就叫他们扮作普通的商队前往吧。” 宋砚舟更是高兴,他原本还打算奏请此事,没想到皇上已经想到了。 宋砚舟领命告退离宫。 宋云启已经在家研究起小妹告诉他的硝制皮草的法子。 “这也太难闻了……” 宋云启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我就是按妹妹说的法子做的呀?哪里搞错了? “也不知大哥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顺利离京不能? “倘若他那边不行……我还能想什么法子呢?” 宋云启嘀咕着,不由自主就走了神儿。 “二少爷!二少爷!毁了,毁了!这块兔子皮坏了!”一旁贴身小厮急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