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光阴似箭，西江省七家龙头医院联合的药品采购招投标大会已然落幕，这首次尝试，各医疗机构仅拿出常用药物的半数参与竞标，余下一半仍旧沿袭旧制，静观其变。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谨慎之举，药品招投标仍遭遇了始料未及的波折。诸多参与竞标的企业蜂拥而至，但其标价之高令人咋舌，尤其是国有药企，几乎每一项药品的报价皆超出了医院现行的采购成本。更有甚者，少数药品竟以惊人的低价报出，会场顿时一片哗然。 幸而，亦有三家长三角私营药厂与两家外资企业参与其中，它们所报之价合理公允，如同一股清流。遗憾的是，每当这些企业出价，总免不了遭受国营同行的干扰与挑衅，更有甚者，在众目睽睽之下扬言要令这些“外来户”的药品永无立足西江之地。 这一切，让石南心中沉甸甸的。药品招投标由杨光倡议，王尚兴拟文，经他拍板定案，再由姜远志等人执行。此番他亲临现场，竟仍有声音敢于如此狂妄无忌，实为意料之外。 “石书记，”杨光洞悉了石南胸中的怒意。 “改革不易，医改尤为艰难。这次招投标不过是个探路石，却已触动无数人的奶酪。最终承受后果的，仍是寻常百姓。”石南感慨万千。 杨光大抵揣摩出了石南的性情，或许是教师出身的缘故，石南在许多事情上追求稳健，即便渴望变革，也多从制度层面入手。 若将西江比作一位病患，石南便是那位主诊医师，他采用的是中医治疗之道——治本为先，坚信唯有根本得以康复，病体才能真正健壮。 事实证明，石南这些年在西江的成绩斐然：不到三年，西江的经济跃升国内两名，大学生人数激增三万，儿童入学率提升了两个百分点，公路、铁路建设亦取得了长足进展。总而言之，西江较之数年前，已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尽管成就颇丰，挑战依旧重重，特别是在社会治安与打击犯罪上，西江与数年前相比，似乎非但没有进步，反而有所倒退。 杨光忆起数日前与雨阳县人民医院几位主任医生共聚时的一席话：“石书记，中医的治疗原则，并非如众人所想，仅仅治本。” 石南未料到杨光此刻提及此事，侧首问到：“不是都说中医治本，西医治标吗？” “那是外行人的误解。无论中医还是西医，皆能治标治本，但中医讲究急则治标，缓则治本。”杨光解释道，话语间，姜远志又公布了几项中标药品及其生产商，无一例外，均为那三家私营企业和两家外资所获，国企全军覆没。 石南心弦一紧，他平素处变不惊，此刻却被杨光一语惊醒。医人者小医，医国者大医，杨光的话中深含此理，不仅指明了道理，也隐约点出了他在施政中的偏差——过于侧重治本，忽视了治标之急。 以违法犯罪的治理为例，他一直致力于提升民众素质，相信素质提高自然减少犯罪。然而，近来杨光揭露的一连串犯罪嫌疑人，却多是受过高教的知识分子。 从根本上提高民众素质固然能降低犯罪率，但对犯罪行为的姑息或惩处不力，无疑会毁坏眼前西江来之不易的和谐局面。 “黄秘书，请电联章森晖检察长，安排人员入驻西江第一制药厂。同时，告知公安厅晨瑾厅长，即刻启动为期百日的严厉打击违法犯罪行动。还有，通知法院院长方力，对于所有蓄意犯罪，特别是公职人员的违法行为，务必严惩不贷。” 作为一方封疆大吏，石南能迅速意识到自身错误并坚决改正，确是雷厉风行。 石南之所以特指西江第一制药厂，只因招投标会上那些威胁中标公司的人员，正是该厂派出。作为西江本土最大药企，它长久以来掌控着西江药品市场的半壁江山。故此，此次招投标的最大输家非它莫属，怨愤之情自是溢于言表。 “对了，小杨，为何不少中标者并非报价最低者？”石南安排完秘书任务后又问。 其实，姜远志在招投标之初已有言在先，药品选择并不唯低价是从，详情将在会议末尾阐明。只是石南心急如焚，不愿等待。 “石书记，药品关乎患者钱包，更关乎疾病能否及时治愈。因此，我事先请姜厅长和王院长他们对药品成本做了摸底。若价格过低，极有可能意味着药品品质有问题。” 杨光话音未落，石南便恍然大悟，联想到于芳在省医院就诊时遭遇的困境，最终杨光只能院外寻药，不禁连连点头：“你们的处理非常正确。医院采购药品，降价是其一，确保质量才是根本。” 至于如何保证质量，石南相信，既然杨光等人心中有数，自会有应对之策。 那些庞大的国企目睹了姜远志的坚定态度，加之他先前在记者面前上交所有红包给纪委，现今石南又坐镇其后，西江药品采购改革的决心显露无遗。 此前，它们曾合谋要破坏这次招投标，但在姜远志的铁腕与公安将西江第一制药厂的代表以扰乱会议秩序之名带走后，这些企业无不心生惶恐，方知局势已非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