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助理没有去理解他话中更深一层的含义,“是客户不合林律的眼缘吗?” 如果林律想接这个案子,此时已经让他开始着手准备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林亦珩望着窗外,没说话。 他看到叶言匆匆从咖啡馆出来,似乎在和什么人通电话,很快就上了她自己的车驶离。 林亦珩垂头,一只手拨动着腕上的手表。 宽大的表盘下方,遮着手腕上的伤疤,愈合的皱皱巴巴,可见当初划下这一刀时有多决绝。 当初少年情窦初开,把所有的热爱与欢喜都给了那一个人。 他一直以为她也是喜欢他的,她看他的眼神跟看别人的不一样。 他约她在体育馆见面,把已经浸湿了汗水的告白信读了又读。 她那么优秀,肯定不会允许错别字和语法错误,为了与众不同,他甚至还用了中英双语。 她肯定也喜欢优秀的人。 少年的一腔热情,满腹的憧憬与爱恋,在看到女孩出现的那一瞬间达到了高峰。 他就知道,她一定也对他有好感。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了少年的想象,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冲出来一群人,叫嚣着说他非礼了女孩。 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便不可控制的急转而下。 叶言的父亲叶建安控告他猥亵自己的女儿,闹得全校皆知。 那个时候,他多想女孩站出来替他说一句公道话,但他一直没有等到她的出现。 她像消失了一样,连个人影都没有。 事情闹成这样,家里只能同意赔偿,而一旦赔偿达成,就证实了他“猥亵”的事实。 他被迫转学、搬家,从澳城半岛去了路环岛。 离开的那一天,下着雨,他在雨中看到了女孩,她浑身湿透,模样狼狈,她似乎想说什么,而他一句也不想听。 母亲用一句话和一个耳光打醒了他:你以为她喜欢你,那不过是他们一家人对你做的局,为的就是我们家的钱。 他去了路环岛,本以为两岛相隔遥远,他可以重新安定下来抚平伤痛,但是没想到,他“猥亵女生”的事情突然就传到了新的学校里。 他质问一个传播的女同学,她说闺蜜的朋友是从澳城半岛来的,一个叫叶言的人四处宣扬,说他是个“猥琐”犯。 那日他对叶言的恨达到了顶点,但他没有办法报复她,只能报复自己。 他割腕自杀了。 但是,命大,被救了回来。 这条疤是那么的刺眼,十年了还那么痛,每每看到它,就让他想到那个屈辱的少年时代,那份年少时错付的喜欢。 林亦珩转着腕表,目色深沉阴郁:“查下昨天的一个案子,三个高中生与两个社会青年打架的那个。” 助理没想到自家大律师竟然会关注这么一个小案子。 不过这个案子他知道,在网上传得很火爆。 “这三个孩子是未成年吧,要是真的判了,那前途就毁了。”助理把资料发给林亦珩,嘴里忍不住惋惜。 因为职业原因,林亦珩的律所可以拿到一些内部资料。 盯着资料上的照片,林亦珩慢条斯里的翻动页纸。 叶言的弟弟叶准就是这个案子的当事人,报案者被鉴定为九级伤残,如果罪名成立,他将面临牢狱之灾,最少也要进少管所。 多么优秀的少年啊,就像当初的自己,所有人都认为他会前程似锦,却不知道他曾经历过怎样的黑暗。 不如,把他也拉入黑暗吧,这是他们一家应得的。 “联系一下伤者,问他们需不需要律师。” 助理差点被这句话惊掉下巴,“林律……您是不是说错了?” 这个案子无论怎么看,那三个学生都不像是邪恶的一方,网上说得风云四起,但是作为律师,他有这个分辨是非的能力。 “你没听错,我要做原告律师。” 林亦珩将视线投向车窗外,微勾唇角。 叶言,你们一家的报应来了。 ~ 叶言打了一个寒颤,莫名觉得冷风瑟瑟。 她关上车窗,打开了收音机,里面飘出一首老歌,是她在学生时代最喜欢的歌。 那天她和林亦珩一起打扫教室,他兴致勃勃的递给她一只耳机,邀请她听歌。 少年的笑容清澈,校服上带着股洗衣液的清香。 他们将那首歌听了好多遍,直到天色渐暗。 林亦珩是她年少时曾经喜欢过的男孩,少女的怦然心动只在一瞬间。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情让她始料未及。 叶建安大闹学校,逼迫林家赔偿,将女儿被“猥亵”的事情四处宣扬。 她知道林亦珩是无辜的,她想站出来替他说话,但叶建安怕她坏事,用一把大锁将她锁在了家中。 等叶准把她放出来之后,她急匆匆的想去跟林亦珩解释,但他只给了她一个让她永生难忘的眼神。 十年了,她都不曾忘记过那个眼神,午夜梦回,惊出一身冷汗。 突然想起的电话声打断了叶言的思绪。 “阿言。”孟恬焦急的声音传来,“你跟林律师谈崩了?” 叶言苦笑,哪里是谈崩了,他根本就没给她谈的机会。 “对不起,恬恬。” “你跟林律师认识?”职业的敏感让孟恬闻到了蛛丝马迹。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高一时那个因为我转学的男生吗?” 孟恬瞪大眼睛,许久才发出声音:“世界竟然这么小。” “秦夫人为我介绍了一位律师,在业内也很有名,我正在去见他的路上。” 孟恬沉默片刻,“阿言,这次真的麻烦了,那个当事女生的家长说她受到了心理创伤,不让任何人见她。而且我刚刚收到消息,林亦珩已经答应做原告律师。” 车子一个靠边急刹,叶言脸色苍白,握电话的手几乎不稳:“怎么会这样?” 林亦珩不但拒绝了她,还转身加入了对方的阵营。 十年了,都没有抹平他的恨意,可见那件事当年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叶言不怪林亦珩,他在那之后又遭遇过什么,她并不知道。 在灰暗的日子里生存有多艰难,她感同身受。 “阿言,你先去见那名律师,林律那边,我再联系一下。”孟恬犹豫了一会还是斟酌着提议,“阿言,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求傅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