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 如今的廷问,在某种程度上将会决定朝廷的大政方向。 法,实则每一步都在借规则压人的皇帝。 杨廷和承认,他确实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不单单是君与臣之间的位格之分,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思维上的差距。 “接受?介夫,你这是在说胡话吗!”费宏猛的起身,带着丝丝质问的味道。 “不接受又能如何,难道还有别的办法?难道要让天下百姓为我们的争端买单?” “百姓可不管天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君有君的责任,臣有臣的本分,但归根到底君臣一体。” “君臣不和,伤的是百姓,朝野动荡,伤的也是百姓!” 杨廷和长叹了一口气,他的思绪飘飞,眼前仿佛浮现起了在乡下苦读的那段岁月。 百姓苦,他也知道,但一旦坐上这个位置,便有千万种的无可奈何。 即使他贵为大明首辅,但也有太多的事情办不到,也不能去办。 王琼听闻此言,不由抬头多看了杨廷和一眼,他终究还是有点小看这个老对手了。 大明的首辅,他杨廷和真的当得! “好了,此事暂且作罢,再来议一议提交上来的奏书。” 费宏空张着嘴,良久之后,也只得不甘心地猛灌了一口茶水。 “江南官场已经连续上了八十多封,每一封都是在反对陛下修礼!” 毛纪神色凝重:“文人也群情激愤,甚至隐隐约约在诋毁陛下。” “不止”王琼接连翻出了好几堆奏书,面色颇为不善。 “广东、山东、南直隶,甚至连西北也插上一脚。” 王琼随手拿起一封奏书一扫而过。 他讥讽道“立论煌煌,言之凿凿,谈起百姓国事,他们半天憋不出一个屁,这反对的文章写得比考卷还好!” “哼!” “压下去,查一查,这背后必定有人在撺掇!”杨廷和目光一厉。 他们几人也反对修礼,但始终保持着克制,以臣子的身份去劝诫帝王。 无论如何,秩序不能乱! 朱厚熜用一种无声无息的方式处理朝廷中白莲教的奸细,杨廷和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在此之前,他甚至动过助长百官威逼态势的想法。 群臣上谏,才能让皇帝妥协。 可后来他却想明白了,到了最后皇帝除了权威受损之外,他依旧是皇帝。 但内阁朝廷的中枢,一旦被冲击过一次。 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中央的权威何在? 是否每一个人会有想动手的心思! 杨廷和及时刹住了车,但有些东西已经刹不住了。 江南盐税案,盐商人心惶惶,病急乱投医决定大力鼓动反对修礼。 他们或是威胁,用自己手头上的证据去胁迫相关的官员,一条船上的蚂蚱离了谁都不能活。 他们或是诱惑,能把人砸死的白银,一辈子也住不完的房屋,足够几十代人种下去的田地,甚至能让官员进阶! 威逼利诱之下,江南已经孕育出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天气巨变的预兆已经传达到了京师。 随之而来的,还有众多不愿意放弃海上高利商人的联手。 他们近乎狐狸一般的嗅觉察觉到了,市舶司一案背后那位少年天子的决心。 他们不能再等,必须主动出击,而易礼失败不正是一个打击帝王权威的最好方式吗? 北边的军队中也有异动,御史许巡是一个狠角色,他奉命追查军饷发放,已经侵犯到了许多人的利益。 异族、外敌,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已经发动在大明的潜藏势力,随时准备着,给这个百年的王朝来上狠狠的一击。 这一切都在潜滋暗长,就好像一个平平无奇,太阳满照的午后,谁也不会想到下一刻地动山摇,满目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