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万斤洋芋、十万斤青椒、两万三千个面包、两万罐辣酱。 价值十六万多元的货,从土高乡火车货运站发了出去。 粗略计算,纯收益有九万多。 秦川签掉今天这批货的出货单手续,安顿财务员路晶拿回去给王莎录进电脑。 “小晶晶你赶紧回村里跟她们坐桌吃席,张春家院里热闹得很。” “川哥,你还不回去吗?” “我去一趟收棉花场地,过一会和我三叔一起回村里。” 路晶坐村里人开的三轮车先回去了。 这就是有一台计算机的好处,当天的出货数据拿回去,计算机数据库里一录,到了月底,要的那些总数一目了然。 从十一月开始,每天早上都是这笔收入。 张春忙着在家招呼一院子客人,顾不得上来忙集散地上的事。 秦建文不在收棉花场地,估计在张春家忙着招呼各乡镇干部们喝酒。 张林顶着一头棉花絮子,在人堆里穿来穿去。 秦川给张林安顿清楚,十辆车子收棉花这事儿,就靠他和路晶记好数量盯好质量。 有高村长领着十几个人全盘把控,张林也不用太忙,就是看着维持好秩序,别一个村跟一个村的人为交两车棉花打架。 有乡镇干部参与进来,是为了掩人耳目,给外面人说,收棉花是基层政府行为,跟私人老板关系不大。 张林嗓子有些沙哑,就是因为太用力吆喝。 收棉花场地里刚开始乱糟糟的,大家都急着先把自己的棉花交了。 张林和乡府几个干部给他们大声解释,棉花不是西瓜不是青椒,说掉价就掉价,两块钱一斤收的嘛,收完为原则,收到过年了都是两块钱一斤,不知道大家急什么。 秦川嘴里切,种棉农户们急什么他心里清楚的很。 刚摘下来的棉是最好的交货时间,落到最后交,差不多过一个月,一千斤就成了九百六十斤。 种了三年棉的人,这事儿摸得很清楚,大家争先恐后先交,场地里就乱糟糟的。 要不是棉纺厂急着要纺纱原料,高崖塬上这一万亩棉花,最好是压到明年春天收购。 高村长贴到秦老板跟前,拍胸膛保证:“放心了秦老板,收棉花做足了准备,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秦老板眼光里对高村长满是赏识。 “高叔,如果大差不差跟去年一样能收四百万斤棉,用两个月收完,我给你五万块分红。” 高村长腿肚子一颤,实话实说:“秦老板,收不来四百万斤的,第三年重茬,亩产比去年低了些。” 这让秦川一脸疑惑。 “不是有五千亩浇上水了吗?应该说比去年产量好啊!” “秦老板,五千亩是能浇上水了,可另五千亩已经种到第三年了,减产的追不上能浇水增产的。” 秦川听明白了,今年这一万亩棉想收三万斤收不来。 景宁棉纺厂没有扩产扩能是对的。 兰城美芳姐妹在西京建分厂,是景宁棉布的制衣车间,就是考虑今年的棉花能收购多少,如果收不够四百万斤,西京的纺纱厂要延缓一年了。 “明年这一万亩土地上不能种棉花了。” 秦川说一句要紧话,这事儿今年冬天要好好斟酌清楚。 没有五百万斤棉做保证,西京分厂开不起来。 秦川安顿完收棉花的事儿,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赶紧回村里。 张春说正正经经接一下他儿媳妇的娘家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儿媳妇的娘家人都是谁。 真不明白张春瞎搞什么形式主义。 “秦老板,我昨晚去了张春家吃了长面,礼没记,给,你帮我记上十块。” 高村长掏了十块钱给秦川。 “听说你跟我春叔家有亲戚?”秦川问。 “有一层呢,我祖太太的亲表姐是张村长奶奶的亲姑姑,不远吧?” “我天,这也算亲戚?你祖太太和张村长奶奶死了三十年了。” 秦川从他手里接过十块钱,转身骑摩托车离开。 高村长记这份礼,不是因为他们有那一层亲戚关系,是因为他是高崖的村长,张春是大坪的村长,都是秦书记手底下管的人。 这份人情往来少不了。 秦川骑摩托车进了大坪村,本来想直接过去吃席,想到张春说要正经接玲儿的娘家人,摩托一拐弯往自己家的楼房住区去了。 楼房下面也站着一圈人。 秦建文穿着一身发亮的小翻脸西服,皮鞋也擦的锃亮,怀里抱着他的小儿子,旁边站着大肚子文巧,玲儿最亲近长辈一家人。 罗小毛和李占仁两口子站在秦建文旁边,他们的孩子跑来跑去绕在身边,正经一家人。 赵秀梅、周园园、周琴琴站在一起是一家。 王莎、路晶、顾秀秀、三个财务员站一起凑一家。 秦川立马想到她们里面的人还缺个李漫,估计今儿来不了。 三叔笑呵呵:“川子,我去辣酱厂叫你,李平娃说你走了,我想着你直接回来了,结果你没回来。” “我去了一趟收棉花场地,忙了半个小时。” 这一圈人就等小川回来。 “三叔,媳妇儿,咱直接过去就行了嘛,还要张家人接咱们?” 周园园嘟一下嘴:“春叔安顿的,咱们就等在这里,听春叔的嘛,他咋安排咱咋配合。” 秦卫红一家四口也过来了。 “川子,春叔说的咱们在这里聚集,他用小车接咱们。” 秦川哼一声:“二哥,就三辆小车,拉谁一家不拉谁一家?” “川子,春叔安排的好好的,三辆小车跑前面,三辆三轮车跟后面,他们阔阔气气接娘家人。” 三辆小车后面又跟三辆三轮车,张春是想给外面人看看,这就是大坪村特色。 周园园催自己男人:“川子,赶紧上去换衣服,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他们就来了。” “换什么衣服,就这样,过去了还要端盘子,又换回来了呀。” 几个妇人嘻嘻哈哈笑,川哥当正经娘家人呢,咋能说过去了帮忙端盘子。 周园园又一把自己男人:“赶紧上去换呀,我给你放在沙发上呢,头发梳一下,你看看全是棉花絮子。” 秦川进楼道回家换衣服,嘴里嘀咕:“不就玲儿生的孩子代满月嘛,整的跟刚嫁过去一样。” 外面一辆摩托骑进来,秦建文猛一眼没认出来是谁,后面的李漫喊了一声:“秦书记,嫂子,你们都在呀!” 秦建文这才认出来,是县城盖万盛小区楼房的万里,这小子带着李漫回来了。 秦建文给他俩搭话:“万经理,漫漫,你俩赶的好巧啊,再迟来半个小时,我们就被张春他们接走了。” 李漫先看一眼万里,再小心问秦建文:“秦书记,三娘,嫂子,我川哥呢?” “他刚从收棉花场地回来,上楼进屋里换衣服去了。” 秦川换衣服用了不到五分钟,从楼道里出来,嘴里还是抱怨。 “一个村的亲戚,天天钻一块干事情,让我穿这么一套小西装吃席,有必要吗,这把人照的亮的。” 妇人们又嘻嘻哈哈笑。 李漫甜甜的叫一声:“川哥!我们赶上啦,这不就跟你和嫂子在一起了嘛,给咱玲儿当娘家人。” “哦?小漫漫我刚念叨你呢,你就赶回来了,你和万里真给我长精神。” 秦川再瞅一圈人,眉头一皱。 “还是缺几个,要是安排在明天,学校里几个老师也等到这儿,都是我妹的娘家人。” 秦建文也嘀咕一句:“你也不能这么算嘛,咱秦家户都是玲儿娘家人,张春说大家都站这儿,他一块接,你建生叔不同意,说接咱这几家住楼房的算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站在旁边的秦卫红脸上一愣,想他虽然是玲儿的堂哥,可没搬过来住楼房,看样子跟眼前这些人已经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秦川数一圈,这一圈人大大小小有了二十多个人。 从楼房住区这儿走张春家院子也就十分钟,还听不见有车子过来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