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不信侄儿说的意思。 这小子说新安县领导有可能跟在你屁股后面追来,给你张村长道歉,说不该一杯茶没给你喝,就让你气呼呼走了。 “川子,你瞎猜的吧?你是没见那个姓何的局长吹鼻子瞪眼,对咱大坪人满脸怨恨,他能主动找来?” “说不定他们这会儿在秦建文房子里。” “那我们过去看看?” “过去干么,我三叔领着他们就来了,安心等着,看王莎他们算账,你也学几手,你又不是不会打算盘。” 张春觉得侄儿说的有道理。 隔壁办公间,三个姑娘已经忙了一早上。 张春走进去,给姑娘们乐呵呵:“川子让我过来跟你们学学财务。” 王莎一把捂住账本,还把眼前一沓资料赶紧收起来。 川哥说的很清楚,除了他们三个财务员,这些账务谁都不能看。 所以说喽,他们三个待在101房间,能不出来就不出来。 这不是月底了嘛,在厂子办公间扎一批账。 张春搓着手:“咋还不让我看哩,我又不是外人。” 王莎堵在桌子前,很坚决的口气:“川哥说不让你看。” “我就看看能怎么着,到了二月底,总账是多少来着。” “不行!不让你看。” 张春一脸不高兴。 “莎莎,你川哥安顿的很清楚,路晶姑娘要跟着我跑各处,路晶都能知道,我能不知道?” 三个姑娘相互看看。 王莎眨巴一下眼睛:“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就在你心里装着。” “肯定不跟别人说,我侄儿什么身家,我当亲叔的总要知道吧,要不然,我这个大坪村的村长也当不踏实。” 王莎让张春看专业财务账本,就看最后一行,到二月底的扎帐。 张春看完,脑子里记住了一串数字:87元。 他一下子没明白,用手指头一个一个数,按按胸口,嘴角一笑。 脸上不是兴奋,是惊恐。 声音小小的问:“这是小川到目前为止挣到手的钱?” 王莎点点头,赶紧安慰长辈:“春叔,你别吓着,其实这也没什么,过几年这个数字才恐怖呢。” 张春想半天想不明白。 “这些钱呢,村委有十几万,他家有几万,王莎你们财务员手里管着五万,其它钱呢?” “景宁县农业银行,铜城农业银行,兰城农业总行,都有川哥的开户对接账务,还有其他县的银行都有对接业务。” 张春听的似懂非懂。 “就是说,去哪个银行都能提到这小子的钱?” “哪有那么容易,要开支票和出款手续,双方签字等等,很麻烦的。” 张春明白了,怪不得小川要三个女财务员守在身边忙活。 怪不得这几个财务员对他们的老大死心塌地。 看张春愣怔,王莎嘻嘻笑。 “春叔,这不算什么啦,川哥说了,过不了几年,这个数字翻了翻往上涨。” 张春挺起胸膛,连连点头,嘴里嗯嗯。 “对你川哥来说,挣钱只是一串数字,他现在压根不在乎,他现在在乎的是咱们这些人好好生活,亮亮堂堂,明白吧?” 王莎有些不明白。 “行了春叔,你去外面转转,别打扰我们做账,尽跟你说闲话。” 张春被王莎推了出来。 三十八岁中年男人嘴上呵呵,脚底下飘忽忽。 在外面走过去一截,顿一下,转个身再走过来,那个数字他记在了脑子里。 八百万资产。 不止这些吧? 这小子在兰城跟美芳合作搞服装产业,也有一大笔数。 这么想,张春觉得这笔资产也在他名下,什么新安县农牧局领导,压根就不放眼里。 有本事你们也开桑塔纳小车? 小川刚才说的对,新安县何局早上怒冲冲那种口气,他肯定后悔,会主动来给自己道歉。 等着就是了。 以后这小子说什么是什么,再不敢怀疑。 …… 秦建文刚要出门,一辆半新不旧吉普车开进院里。 新安县的车子。 下来的两个人秦书记一眼认出来,新安县的何局和徐副县。 级别比秦建文高两级。 秦建文赶紧欢迎:“何局,徐县长,有事儿呼个座机,我就过去了,何必你俩亲自跑来我这里。” 后面还跟着两个他们的下属干部,给秦建文给个微笑,握手友好。 徐县长笑呵呵问:“秦书记这是要出门啊!” “准备去一趟红土凹村子的砖瓦厂,三月了,烧砖的活要干起来,各地用砖需求量大增,很紧张啊。” 这让何局一脸羡慕。 “秦书记,你们土高乡搞的好啊,每个村都有特色产业,短短三年打了翻身仗,我们新安县要好好跟你们土高乡学习。” 进办公室,秦建文给领导们泡上茶水,端上点心。 何局脸上表情怪怪的。 徐副县看他一眼,咳嗽了一声。 何远民主动说话:“秦书记,我们是来给你们叔侄俩,还有张村长道歉来了。” “给我们道歉?什么意思?”秦建文一脸不理解。 徐副县吐一口气。 “今天早上,张春村长跟我们何局谈供菜价格,何局的话说的不好,张春村长被气走了,完了我们觉得不合适,秦总说一毛五收菜,那就一毛五收,还麻烦秦书记带我们去找张春村长和秦老板,说几句好话。” 秦建文眼睛微微一眯,知道了什么情况。 “这有什么,我呼个电话叫他过来,你们当面说好不就完了。” 徐副县拦住秦书记:“不用不用,秦书记,麻烦你带我们去张村长和秦老板跟前,既然我们是给他道歉的,我们不能让他上来找我们。” 徐副县的意思去大坪村。 秦建文哈哈乐呵,赶紧解释。 “他俩不在大坪村,就在食品厂,我叫他俩过来在这儿说话,你们去厂里也不方便。” 徐副县没再阻拦。 秦书记摇一个电话过去:“小川,你春叔在你跟前吧,你俩都过来,新安县的领导找过来了。” 挂了座机,秦建文呵呵笑:“他俩马上过来,咋可能让你们去找他俩,臭小子眼里没大没小。” 徐副县心里叹气,也就他亲叔敢骂一句秦总“臭小子”。 黑色桑塔纳轿车忽一下开进乡府院里。 徐副县松了一口气,就怕秦老板说一句“让他们过来。” 秦川一脸乐呵:“何局,徐县长,怎么亲自过来了?我刚想着带我春叔在去你们农牧局,给你们好好说说拉菜这件事,何局跟我春叔吵了几嘴,也能理解。” 秦老板的态度让徐副县有些意外,还以为这小子这会儿高高在上满嘴抱怨。 他提起暖壶,给几个人杯子里续茶水。 “何局,我春叔说话不会绕弯子,我也没说非按一毛五收,这是最后一个月,别一毛五,两毛五我拉菜,我春叔就给你们没说清楚。” 坐在秦川旁边的张春要跳起来。 小川你小子这是哪一出?你明明说他们不同意一毛五你就跑回来。 这不是把我带沟里吗。 “最后一个月,三百个大棚,正常情况,一天出十五万斤菜,后面一天比一天少,败落期产量不高,两毛五就两毛五。” 可想何局和徐副县有多吃惊。 “秦老板,我们还以为你咬着一毛五的价不松口。” “哪能呢徐县长,这是最后一个月,我要还压价,我还是人么,这样,别走了,中午饭咱就在我三叔灶上吃,有鸡蛋有肉,不比你们食堂差。” 听着小川跟他们谈话,张春脸拉着。 这小子真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