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天,秦川满脑子想自己上学时的情景。 是被王得新打手板子打过来的。 “春叔,我、大头、小平小虎,我们这些人要是早遇见李青小梅这些年轻好老师,现在肯定是大学生了,不能再让王得新这个老混蛋祸祸咱大坪村孩子。” “就是,让他回家放羊去。”张春也有一肚子火。 他侄儿今儿挨了打,手肿的跟馒头一样,回家后哭闹着再不想去学校。 张旺找张春诉苦,说你都当了村长,他还打你侄儿,你看孩子被老师打成啥了? 张春就去找王得新,给他好言嘱咐,说咱大坪村学校现在有了年轻老师,跟以前不一样了,你不能随便打学生,影响很不好。 没想到王得新给张春不给好脸色,骂一句,你的意思不让我在学校教了呗,你把我四百块钱补上我就不交了。 张春胀了一肚子气,给川侄儿抱怨。 “他那口气好像我欠他四百块,是你大伯给他不发补贴,乡上教科所也欠了他一部分,他凭什么跟我要?” 秦川听出来一个意思。 “春叔,给他四百块钱,他就能离开学校正经放羊去,是不是这个意思?” 张春一肚子火越加气冲冲:“凭什么我给他四百块?他跟乡上领导要去。” 民办教师没有财政发工资一说,乡上补贴一点村里补助一点,王得新说欠他四百块。 不知道他咋算的。 秦川盯在张春脸上,想提醒他一句,乡上领导是我三叔,你让他找我三叔要四百块,我三叔转身又得找我。 四百块钱能解决的问题,秦川意识里不是问题。 张春你叽叽咕咕抱怨什么,咱的目的是让王家这个老混蛋滚蛋。 叔侄俩一块去王得新家。 张春还是满嘴抱怨。 “川子,真不明白十年前,你大伯怎么安排王得新当老师。 你是不知道,你媳妇刚来咱村,你四爷安排她去学校当老师教书,没教一天她就回来了,王得新说周园园一个黑五类子女,有什么资格在学校当老师,就因为这事,你媳妇在村里连话都不敢说。” 秦川顿住脚步。 张春虽然有捣闲话的意思,但他这一提醒,秦川想起来了。 周园园背着铺盖卷刚来大坪村那年,本来还没那么抑郁,看见村里人还能笑一个。 可去了学校两天,她走在路上就不敢抬头看人了。 她更自卑,后面几年心理抑郁。 原来王得新这个老混蛋落井下石,给周园园伤口上撒盐。 别以为这些事儿都能过去。 “春叔,这样看来,要不是王得新搞手段,我媳妇接下来几年就在学校教书,也没那么抑郁,这个老混蛋,我得找他算账。” 现在看来,他心思就是歪着,他就是在学校里混工资,在学生娃们跟前耍威风,打学生就是刷他的存在感。 “春叔,他要工资补偿是依据什么,有白纸黑字东西吗?”秦川问。 “哪有白纸黑字的东西,他们民办老师的工资是咱乡上教科所发一部分,村里补贴一部分,这几年发了一半欠着一半,给他们两个老民办欠了八百多块,都是口头上算的账。” 秦川满嘴气愤:“我今天看他口头上怎么给我算。” “就说呀,王宗明还好说话,说现在乡上书记是建文,肯定会补上这笔钱,王得新不行,说他们四个年轻老师发二百五,给他也补二百五,我看他就是个二百五。” 叔侄俩已经站在王得新家院子里了。 隔壁是王得周王华雄家,在村里,秦川跟王得周王华雄他们父子俩臭着。 王得新对秦川也没什么好感。 张春喊一嗓子:“王老师?” 秦川不喊王老师,直呼其名:“王得新,你出来说话!” 再转过脸讽刺张春:“你侄儿被他今儿打坏了手掌,你还叫他王老师?” 张春又替王老师说话:“我侄儿不好好学,挨打也正常,可他打的太过了。” 王得新从屋里出来了,头上帽子斜着,穿着脏兮兮外套,一脸阴沉凶相。 他这个样子能当老师教学生? “王老师,川子来了,川子有话跟你说。” 王得新脸上没一点笑意,没说让这两人进屋。 更没好口气:“小川,你把你钱不挣去,你跑我家来跟我有什么话说?” 秦川没明白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淡。 大坪村里,谁看见自己不是笑脸相迎? 听张春说一句:“王老师,你水地湾没分地,没有大棚蔬菜,这也不能怪我吧?你在学校当老师,单干分地的时候就没给你分,你还拿这事儿计较我和小川?” 秦川听明白了。 王得新家水地湾没有水浇地,今年冬天没有蔬菜大棚,没有这笔收入。 他看见别人就没好脸色。 这两个月,在学校里,他接受不了有四个新老师。 尤其是女老师,一天到晚跟学生娃嘻嘻哈哈笑闹,像什么话。 因为这个,他对秦川和张春更没好口气。 张春越说越生气。 “王老师,你打学生你也有个差不多吧,你把张旺儿子手打的跟馒头一样肿,铅笔都拿不住,一个一年级娃娃,你就这么打?” 王得新拉着脸不说话。 张旺每天杀猪,王得新想吃猪肉,张旺让他掏钱买,他就拿张旺儿子撒气。 春叔磨磨唧唧说不到正点上。 秦川抬起眼:“王得新,下周一开始你别去学校了,我俩来就是给你说这事。” 王得新瞪眼神凶巴巴瞪在秦川脸上,嘴一张语出惊人:“小川,你管天管地,你还管我在学校教书?我还教过你呢,你一张口就叫我大名,你暂能很。” 一想他那样对自己媳妇,秦川一肚子火冒上来。 “王得新,我就叫你大名了怎么着? 你教个屁书,要不是六年前你伤我媳妇的心,我媳妇现在是学校老师,咱村里孩子不至于这几年一个都考不进去初中,你滚出学校放你的羊去。” 被秦川瞪着眼骂出来滚出学校,王得新肩膀一沓,气势掉下去了一半,嘴上还不饶人:“村里还欠我四百块钱呢,不给我了吗?” “听着王得新,四百块钱是民办老师补贴资助金,村里先给你垫上,下周星期一,我去学校检查,我看你还在学校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春愣愣神,川子,人家好歹是你表叔,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张春嘻嘻一笑:“川子,那我先给王老师把这个钱补了?” “先补了,你再去乡上教科所要回来。” “川子,今儿是星期六,教科所这会儿不上班了。” “星期一要。” 王得新嘴上没好话:“只要补够我这笔钱,你们就是请我,我也不去了,你俩当村里老大想拿捏谁就拿捏谁,你眼里哪有长辈。” 这种话听进张春耳朵里,越加一肚子火。 “王得新,你把话往端里说,我就是川子长辈,你信不信我一分钱不给你补?” “不补就不补,县长儿都听你俩话,我老夯夯能把你俩干个啥。” “你……”张春呲牙咧嘴。 这种人咋就这么可恶呢。 “走,川子,跟他缠搅什么?” 秦川已经转身出了他家院子,这次的目的就是告诉他,下周星期一他不要再去学校,话递到了,还跟他缠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