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搭大棚的情况怎样,张春要说这些事。 本来想高高兴兴给川侄儿说,没想到这会儿是这种心境。 看眼前小辈脸色,当叔的想,自己这种心境最好抛到一边。 张春捋一下头绪,掏出兜里本子,脸上表情郑重。 口气认真:“今早搭好了三个,下午再搭好三个或者四个,明天早上都就搭好了。 我跟建生琢磨了一早上,有个想法想听你的意思。” 秦川嘴角微微一笑:“春叔,我就喜欢听你有想法,不能什么事都是我说了算,赶紧说!” 张春点一下头,本子放在大腿上,用半截铅笔在上面画两笔。 “我算来算去,咱这半年过来,种黄瓜和青椒效益最好,大棚里一半种青椒一半种黄瓜,从采摘到交货,又方便又省力,赚钱又多,我和你四叔想的对不对?” 秦川点头同意:“我也看出来了,那些绿菜虽然见效快,铲了一茬再长一茬,但没有青椒和黄瓜收益好。” 跟小川的意思能对上,张春感觉真好。 “还有啊小川,摘菜的时候,我会雇上村里闲散人,尽可能让更多人在十个菜棚里都有收入。” 秦川点头。 “春叔,咱先搞起来十个大棚,让这十家人有收益,能看见能摸到。 到明年后年,上面政策更宽松,手续更好办,咱大坪村发展两百亩大棚,争取每家都有这笔收入。” 张春心里更踏实,使劲点头。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意思,大家心里还不确定,会不会犯错误,上面说要住抓粮食,可咱种的都是蔬菜。” 秦川呵呵笑:“手续上,咱村里是大棚蔬菜基地,什么意思还不明白?” “川,有你领路,有你在前面,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 秦川要的就是春叔这个态度。 张春还有一个疑惑,紧着问明白:“小川,一个棚子的棚膜和钢架已经有了三千多块投资,都是你出的钱,后面还有草帘、火炉煤炭等等,你掏的这笔钱要怎么往里面算?出菜的时候折在菜价里?” 秦川嘴上微笑,给张春解释清楚。 这笔投资,是谁家的棚子记在谁家账上,用今年一年,他们就把钱给我还清了。 “小川,这么简单?我还以为你跟他们搞五五分成,就像你在城里拉裤子赚钱。” 秦川呵呵笑:“春叔,大家种菜,种好了我拉出去卖,能种多少我拉出去卖多少,干么想那么复杂?” 农村土地产业,怎么能跟城里搞商品贸易那样搞五五分成。 春叔哪能知道,八十年代,从十一月到翻过年的四月,大棚里出来的蔬菜价格有多好,市场里有多紧俏。 厨房屋里,四个妇人手脚麻利做饭菜,没有嘻嘻哈哈笑闹。 有沉沉的一抹压抑。 她们侧耳听门口两个男人谈事,以为谈怎么处理火灾,怎么处理烧焦的那个人。 可他俩谈大棚里种菜的事,似乎外面什么都没有发生。 周园园很疑惑,心里使劲想,这俩男人心里到底怎么回事。 一桌子人吃饭,气氛压抑,一件事在大家心里沉沉压着。 小川什么都不提什么都不说,几个妇人也不提不说。 秦卫军站在秦川家大门口的时候,一桌子人刚好吃完中午饭。 “三弟?”秦卫军站在门口喊了一声,脚步刚要进院子,被秦川喝一声:“站着别进来!” 秦川把他堵在院子门口说话。 “三弟,你转身走了,事情总要处理吧?” 秦卫军从老娘嘴里知道了事情经过。 他们兄弟俩一转身,现场当事人都不在了,秦卫军追到张春家,张春家没人,他追到秦川家来了。 秦川眼神冷漠看他。 “三弟,人死了,毕竟是我爸,是你大伯,他有儿女有孙子,事情要过呢,村里事不都是你说了算……” “秦卫军!”秦川呵斥一声。 当大哥的抬起眼睛,嘴微微张开。 看着大哥这个嘴脸,秦川满身心厌恶。 “滚!” “三弟……” “滚!”秦川一声怒吼,屋里妇人们听得一清二楚。 秦卫军后退两步,看着秦川脸色犹豫不决。 “我让你滚你听不见吗?” 秦卫军转身离开。 张春还在屋里,秦川怕他出来搅和的更不清楚,没让他出来。 自家大门关紧,身子护住,烦有人再进来说这事。 男人身子一动不动贴着大门好几分钟。 周园园从屋里出来拽自己男人手,声音小小的:“川?回屋里好不好?我有话说。” 小两口进屋里。 周园园双掌捂住男人脸,稍稍掂一下脚尖亲上去。 秦川给她深深的一个回应。 “川,你不是说了没事嘛,我妈没事儿,二姐也没事,我和孩子都没事,咱一家平平安安的。” “好,咱一家平平安安的!小崽呢?” “小崽在姥姥怀里玩呢,她可乖可心疼了。” 秦川脸上笑,无奈的语气:“她不一定认小姨夫,小姨夫是外人!” “谁说的?你叫小崽,看她要不要你抱?” “好!” 从这边屋出来,站大窑屋门口,小声喊:“二姐,妈,我进来了,我看看小崽!” 周琴琴从炕上蹭下来的声音,嘴上回话:“小川你进来,小崽玩呢没睡着!” 秦川揭开门帘进去,站在炕沿边,双手伸出来叫小崽:“小宝川,来,小姨夫抱好不好。” 小崽一岁零八个月,她是亲妈亲姨的面相,脑袋倚在姥姥怀里,小姨夫叫她,她给小姨夫笑得天真烂漫。 脑袋躲进姥姥怀里了。 秦川故意很失望:“看吧,不认小姨夫。” 刚说完,小崽从姥姥怀里出来,几个小步扑进小姨夫怀里。 “宝川真乖!” 只有小姨夫一个人知道,这姑娘二十年后有多漂亮,有多敬仰小姨夫。 二十年后,她口口声声叫小姨夫的情景在脑海里飞速闪过。 她说,小姨夫,你是为了我小姨坐牢的,我认你是我小姨父。 那时候,她没见过她小姨。 秦川心里,那一声小姨夫足够了。 她现在不到两岁,秦川在她脸蛋上深深亲一口。 “小姨夫疼你!” 孩子太乖了,就知道笑。 给姥姥笑,给二姨小姨笑,妈妈不在这几天,她没哭过一声,咿咿呀呀学着叫姥姥,叫姨姨。 有这个小崽在家,秦川感觉有那么一个缺口补上了。 秦川抱着她转身要去隔壁屋,小崽不乐意。 “姥姥!姨姨。”叫的不是太准。 秦川转个身,小崽放回炕上,笑着说:“去找姥姥和二姨!” 一串笑声,小崽钻进姥姥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