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长澈跟谢临沉浸在欣喜中时,入驻金塘城的唐雎却连道不好,他们也得到了风珏除夕夜诱攻孙继安的事。 横颜跟凤梧不明所以,这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吗?军师怎么还忧愁起来呢? 经历了一场大战,紫嫣累的跟狗一样,抱着剑瘫坐在椅子里,不解的问,“军师是不是累了,这不是好事吗?萧炎那厮接连失利,损兵折将,再拖个半年,就是不跟北线战场合围,我们也可挥兵云边城啊,他现在就是半困的野兽,被风将军拔去了爪牙,跑不脱了。” 唐雎沉眸看着手里的信,眉头锁成川字型,尽管他岁数不大,不过二十七八,可看起来已经不那么风华了,满面沧桑。 这数年来所经受的磋磨,已无当年的意气风发,曾经丰神俊朗的唐小军师,如今已是人人敬服的唐军师,可他还是想听那一声“唐小军师”。 他磋磨着手指,淡漠出声,“紫嫣你刚也说了,他被风将军拔去了爪牙,跑不脱了,那他自己会不明白么?” “他萧炎能成为跟萧洵争夺皇位的头号劲敌,他的野心也不容小觑,他若不是被咱们王爷取了那只眼睛,他的谋略也不短,他这两年是被脾气左右了脑子。” 他哀叹一气,“如今,他被风将军逼狠了,他一个有野心也不笨的王爷,手段还极其毒辣,你猜他会不会狗急跳墙,绝地反击?” 紫嫣呆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太累了,脑子有些懵,一时跟不上唐雎的思路。 但是横颜跟凤梧反应过来了,横颜跟着出声,“主子曾告诫过我,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一招制敌,那就不要将敌人逼急了,兔子急了还咬人,狗急了跳墙,这跟穷寇莫追是一个道理。” 横颜忽然提到了北晋王,唐雎跟凤梧都沉默了,这些年,他们默契的不提起这个人,却又都默契的一直记得这个人,这个人活在他们记忆里,活在他们思念里,活在他们心里。 他死了,又好像没死,他只是不在他们身边而已。 许久后,紫嫣才打破寂静,“照这么说,风将军此计不应该?” 这个问题,把在场的人问住了。 不该驱敌这话,谁也不敢说。 可唐雎想来想去,觉得此计既说得通又说不通,他很少有这种感觉有什么要抓住又抓不住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片混杂,成了浆糊,有什么欲要冲破而出,又被压着,冲不开出口,总之很无力。 凤梧最是冷静,他右手握住左边那只空荡荡的袖子,一边摩挲一边问,“被逼急了,那厮会如何?” 唐雎又细细阅览一遍那信,没回答,却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比我先接触那位风将军,以你们的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 凤梧抬眸看了一眼,压住疑惑,认真思考,风珏是个怎样的人? 紫嫣最先开口,“他呀,能打,能谋,英俊,迷人,什么都好,就是流言绯闻有点多,”说到此,又叹了口气,“云青辞那丫头整日围着他转,就是被迷的。” 唐雎无奈摇头,以他看,难道不是王爷让那丫头跟着他转的么? 且那丫头可不是会被美色所迷惑的人,这就是他不明白的一点,云青辞是他看着长大的,心机手段都不缺,她为什么要围着那个人转,还不顾那些流言蜚语。 这也是他无法看透风珏此人的地方,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还是有什么秘密? 云青辞跟在自己身旁好几年,可以说是他半个弟子,可就是这样,自己旁敲侧击问过好几回,硬是没能撬开那丫头的嘴,什么都问不出。 徒弟太聪明就是这点不好,跟师傅也耍心眼子。 凤梧沉思片刻,松开了那只空袖,沉声说:“此人,不好说,除了奏报写的差点,野蛮一点,没什么不好的地方,也看不大透,从大坡岭救援初次见面,我们一直受他恩惠。” 唐雎点头,侧眸看向横颜,“那你怎么看?” 横颜摇头,“我看不透他,”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连生很喜欢此人,也敬服他,以前公子公子的围着他喊,我跟军师说过的,他曾救过连生的命,还给他养好了腿。” 停了片刻,横颜又如实道:“实不相瞒,我跟凤梧曾暗中查探过他。” “如何?”唐雎问。 “什么都没查探出来?他在入起义军肖进财麾下之前的事情,无迹可寻。按贺连生的说法,他是个游侠儿,跟曾经的天下第一大帮白龙帮有大仇,他就是被追杀的时候,误入白龙帮后山石牢救出连生的,跟隔壁山头的青山帮倒是关系匪浅,曾在青山帮住了小半年,连生的腿伤也是那时候治好的。” “跟白龙帮有什么大仇?”唐雎追问。 “据连生说,是夺师娘之恨,杀恩人之仇,还有灭族之痛,他把白龙帮帮主的亲弟弟一刀砍了。” 唐雎:“” 同时,唐雎心里也起疑,白龙帮被北燕大军踏灭前,他跟王爷好像在密谋什么事情,会不会有关? 很快他就摇头否了,白龙帮是被敌军灭的,跟他不沾边。 “什么都没查出来,当真只是个游侠儿?”唐雎自问。 横颜抿唇一笑,“说不定还真是,军师细想,他所行之事,哪桩不冒险?一般的将领可不敢,他身上那股子野生的侠气,放在军中,就是土匪行径,莽得很,不过此人狡猾,善于迷惑世人的眼睛。” 紫嫣眯了眯眼睛,“侠士嘛,放荡不羁也正常,不过他真挺能打的,他给我喂过招,那剑法行云流水的,上回看到那样的剑术,还是在我师傅身上,唉,又想我师傅了。”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后,唐雎才说出他刚刚问这么多的原因,“刚刚说了这么多,大家都没觉得他是嗜杀冷血之人,可这就怪了,信上说,除夕夜他大肆虐杀敌军,不接受降者,将敌军主将孙继安吊在城墙边上,供人观赏。” “折辱主将说得通,为何不接受投降之人?”凤梧捕捉到了疑点。 紫嫣眨了眨眼睛,“大过年的,被扰了好心情,谁还没个发脾气的时候,估计是心情不好。” 横颜立即驳了,“可这本就是他的诱敌之计,一切都在他预料中,何来扰了雅兴一说?” 紫嫣瘪嘴,“那这,估计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唐雎眼眸登时明了过来,他终于从那团浆糊中捕捉到了一根线,他逼急萧炎,折辱敌将,虐杀敌军,所有的所有,只为一个目的,他不仅在逼迫萧炎,还在逼迫萧洵! 唐雎内心激荡起来,这是他想要的局面,这人做到了他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 他激动的站起身,在原地走了两圈,心道,要来了吗?他等了这么多年,真的来要了么?真的可以替师兄报仇了么? “军师怎么了?”紫嫣问。 唐雎摆摆手,他还没想好怎么说,也不想现在就告诉他们,他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 凤梧在一旁很久没出声,好半天后才呢喃一句,“我们除夕夜突袭金塘,他除夕夜诱敌,是巧合,还是?” 他这句话没说完,但是唐雎跟横颜俱是一愣,他们想的深远了,反而没留意这个点。 凤梧接着说:“若是巧合,也太巧了,若是谋划,那也太默契了不是,竟然跟军师谋到了一处。” “不是!” 唐雎立马否认,这不是巧合,也不是默契,是风珏的谋划,这人恐怖如斯,他逼迫敌军,竟然把他们南线这一环也谋算了进去,自己的策略只有横颜跟凤梧知晓,不可能漏出风声给他。 先前的时候,这人还是藏拙了,他的谋略谋算,比自己更胜一筹,风珏能算到自己会除夕出兵,自己却没算到他会除夕诱敌。 风珏算到了自己这方一定会出兵,他本人则设计诱敌,然后虐杀敌军、折辱敌将,双管齐下,但凡少一方,萧炎就不会那么恼怒。 被逼到绝境的萧炎一定会向当阳城跟小瓮城求援的,因为他只有这一条路,他的后援线已被风珏给他斩断了,留给他的是一条独路。 只要萧炎走了这条独路,事件的性质就变得不一样了。 自己一直筹谋却迟迟不敢动作的事,就要成了,那么,扶风城的那位故人,你的初心改了吗?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时隔多年,不知道你可还记得我? “我不如他,”唐雎轻声说,“我不如他风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