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十九年正月初一,情报像落叶一般,一封接着一封的往赫连长澈案头涌。 敌将孙继安领兵一万,于除夕夜突袭茶花岭,这一封情报,如惊雷一般炸响,炸的赫连长澈头皮发紧。 不知道她怎么样,自己问过她来不来葫芦庙过除夕,如若她来了,茶花岭如今是什么情形?她就驻守在茶花岭,如今又是什么情形? 他立即诏来谢临,督促他探取情报,一定要探明茶花岭的情势。 斥候营的传令兵断断续续的传来消息,每传来一封,就令他不安。 “疾风营于腊月二十九起,举行竞武赛,军中欢腾。” “因竞武赛,裴将军跟风将军发生争执,不欢而散,裴将军负气领兵前往白屋坪。” “除夕夜,我军正开团年宴,敌军冲破栅门岗亭,攻入茶花岭。” “风将军于年宴上,提枪领兵迎敌。” “” 看着这些情报,赫连长澈忧心不已,茶花岭失守了不要紧,只要人没事。 他又很气愤,裴野跟她闹什么架,敌军有可能反扑,难道就没预料到吗?堂堂将军,竟然闹出这样不该有的失误,该罚! 他急了半日,才有新的消息传来,这次不是斥候营的情报,是宋川传给谢临的信。 看了这封信,赫连长澈跟谢临这才松了口气,齐齐静默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笑出声。 这一招诱敌深入,关门打狗,她跟裴野配合的还挺好,使的也挺溜。 就是太冒险了,太让人忧心。不过她所行之事,从来就是这样,看着是险招,实则她很有把握。 这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后头还有值得更高兴的事情,第二日,横颜于除夕夜突袭金塘,一剑将敌将斩于城门前,顺利进城。 这可真是锦上添花,南北双线配合地绝妙。 可,如此一来,就彻底激怒了萧炎。 萧炎想趁除夕夜突袭茶花岭,重振士气,以振军威,却偷鸡不成蚀把米,茶花岭没能突袭成功,金塘又被横颜攻破,如此,真的让人迷惑,不知道萧炎此举如为何? 感觉怎么有种想不通走死路的势头,而且很不符合常理,就算萧炎急攻心切,他身边有军师,还有一群将领,这些人中间总有人是冷静且理智的。 诱敌入门这样的局,其实并不高明,他不应该上当才是,可事情偏偏就这样成了。 他入了这个并不高明的局,且还是第二次突袭茶花岭这个地方,最让人意外的是,他不仅没能成功,还失去了金塘这座小城。 这个看似不怎么高明的局,风珏偏偏能诱惑住萧炎,是因为她太清楚萧炎对她的恨意了,那种一个人无时无刻都想弄死你的直觉,没人比她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同时,她也太清楚萧炎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极其自负,极其自私,性格暴躁,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好大喜功,却又极度要颜面。 而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颜面尽失,他在自己这里失城失将失颜面,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当萧炎知道他自己极度憎恨的人就在茶花岭,且还在展开竞武赛活动的时候,他是坐不住的,尽管他曾经突袭茶花岭失手过,尽管军师会劝阻他说有可能是假局,他也不会听,还会反问一句,“如若不是局?本王是不是就白白错失良机?” 是的,萧炎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看到的是自己可能要得到的,却看不到自己可能要失去的,因为他骨子里潜意识就是觉得他会成功,不可能失败。 萧炎是这世上最敢赌的人。 他不相信,这世上有他完不成的事,即使眼前没成,那马上也会成。 抓住了他这样的心理还不够,她就是要打破他的幻想,惹恼他,逼急他,逼到他退无可退,逼他求援手,绝地反击。 这个援手,不是旁的,就是驻守在当阳城的宋寒跟驻守小瓮城的杨思敏。 因为自己切断了他的后援线,隔绝了他跟北燕的道路,他要想得到支援,必须越过辽并州,向新朔或宁原州求救。 而驻守这两个地方的守将,是他太子兄长萧洵的人,向萧洵低头求援和跟被围死在云边城相比,真的不算什么。 且他必须得向萧洵低头求援,就除夕这一战,他连失两员猛将,损耗数千士兵,仅凭他自己和云边城的兵,他已经没法突围了,这一点他应该很明白。 就是他心里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他身旁的大将军和军师也会让他明白这一点的。 风珏很清楚的知道,要开启东西战线,仅凭自己和向时是办不到的,就连郡王都不敢发话,必须得让朝堂上众人点头,得让皇帝亲开金口。 既然自己办不到,那就让他们自己先出声发话。 怎么样让朝廷发话呢? 如果是敌军先行合围之势呢? 如果八年前的那场战事的情景重现,北地再一次陷入危机,朝堂还是不会发话吗? 她拿命开辟出来的北线战场,可不仅仅是为了牵制敌军兵力,给横颜争取开辟南边战线的机会。 从她领兵解围清顺台,横袭雀儿台的时候,她就是奔着东西、南北几个战场合并去的。 既然云边城拿不下,那就先拿别的城。 只要敌军还在大渝国疆土上,就不可能真的平稳,宋寒跟杨思敏是没再攻打别的城池,只安安稳稳的驻守端阳城跟瓮城,可他们也没撤军回朝,让出城池! 这种短暂的表面的和平,不是真的和平,是假象,是定时炸弹,依旧是侵占。 既然有些人麻木的沉浸在这种表面的和平假象里,那她就打破假象,撕裂出被假象包裹住的血淋淋的真相,一一撕开给世人看,从麻木中将他们唤醒。 不破不立,先破后立。 这局棋很大,极其冒险,可总得先破了它。 夺回云边城不是最终的目的,将敌人全都驱逐出境,重建北九军,还北地九州太平,让百姓安宁作业,这才是她真正想做的事。 她明白,若是曲北鹤跟先北晋王还在,他们一定会这样,因为他们到最后一刻都在为之努力,从来没放弃过。 他们亲手建起来的北九军,不应该就此覆没。 那日,赫连长澈在练武场质问的对,“南有罗家兵,西有长林军,东有戚家将,我北地有什么?” 北地有什么呢?如果不能打造一支超越北九军的兵,那至少先保本,保住北九军这个称号。 北地可以没有王,可以没有将,但不能没有北九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