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的时候，李俊华跟李远航商量，“爸，你先在医院陪会儿我妈，我们几个回去做饭，顺便商量下如何安排陪床，晚上肯定是不用你在这里的。” “晚上我在吧，回头明天白天我到局里安排一下，后面也是我陪床，你们该上班就上班，这两月你请假太多了。”李远航并不想让女儿和儿子们耽误太久。 “再说吧，我们俩先走了。”李俊华说着拉着小弟走出去。 俩人在走廊里轻轻的走着，也没说话，左转右绕的，出了病房，到了自行车棚，骑上车往回走。 “小奎，如果咱们三个轮换着给妈陪床，你能接受吗？”李俊华不知道怎么婉转的劝解弟弟，干脆直来直去。 “姐，我说不想，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孝？”李俊奎轻轻的问着姐姐。 “小奎，我不会认为你不孝，我也能理解你，我只是从旁观的角度去问，是想着，如果我跟哥都陪床，单你不陪，会更加深你和妈的隔阂，但是你不想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李俊华确实是理解小弟，但是又希望小弟能从大局出发。 “姐，如果我给妈陪床，也只是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是为了哥，而不是为了妈，你也能理解我？我心里确实不舒服。”李俊奎实事求是。 “嗯，我理解。但是我当初伺候素玉坐月子，有很大一部分确实是为了妈，一小部分才是为了你和她。我就跟你实话实说。”李俊华自觉行得正走的端。 “嗯，不管你为了谁，最终受益 的是我跟素玉，我们夫妻俩是感激姐姐你的。但是我跟妈的情况，和这个不一样。你都不知道我当初什么心情，甚至想不如我和素玉干脆都去静西算了，离开家离开这里，也想过，我是不是不是这家的孩子，甚至想过我不是捡来的就是爸私生的，不然谁家母亲如此的对待儿子？是我和素玉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啊，姐。”李俊奎现在想起来，还是有点想发抖的。 李俊华无话可说，甚至小弟从此不和父母往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姐，我都想过，我不要房子，不要钱，都还给他们，我带着素玉去她们家买的房子去住，也不用他们帮我们带孩子，但是，我想我没办法跟素玉开口，说家里不要我了，不要我们三口了，这让我怎么开口说出去啊。”李俊华有点后悔，不该如此莽撞的跟小弟谈这个话题的。 “可能很多人都觉得，父母把我养大了，给我买房子、娶媳妇，他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但是得到后再失去和一直没得到过美好，我宁愿我从来没得到过，宁愿我没有父母，能活着则活着，不能死了也无所谓。” “可是如今，我不再是我一个人的，我还是素玉的丈夫也是诺诺的父亲啊，让我如何说？因为他们生了我，就可以如此的对待我吗？当然了，如果他们提出来，如果不陪床，则把从这个家里踢出去，我也会走，甚至把我该还给他们的，都可以还了，从此两不相欠。”李俊奎的泪，在风中干了又流了下来。 “好了，姐姐对不起你，不该说这个伤心的话题。我和哥先陪床，到时候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再说。”李俊华先安抚着弟弟。 李俊奎没说的是，如今他每次见到媳妇和孩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愧对她们母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是孤儿，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人生呢？ 刀，不割在谁的肉里，不知道到底有多痛，不知道会有热血流出。 两个人说完话没多久，就到了老院，洗涮了从医院带回来的碗筷，就准备晚上的饭菜，幸好上午林雅芝买的菜不少，不然李俊华都不知道做什么了。 做饭的时候，李俊华喊了大哥去帮忙，李俊奎也不吭声，就坐在沙发上，高行远已经回去接孩子去了。 林雅芝带着李瑞林，在一旁玩着玩具，她没主动跟着去厨房，估计他们兄妹是有事情要谈的，自己没必要跟着掺和太多。 “哥，我看爸和妈没问题了。” “嗯，我看也是。咱们怎么安排陪床？”李俊青下午也想过他们三个如何协调陪床。 “路上，我跟小弟问了问，如果咱们俩给妈陪床，他要不要跟着排，他说不想。而且我看他还是没从那些事情中走出来。”李俊华低声说着。 “而且，他说即使陪了，也是给咱们俩减轻压力才去 ，我就怕他这个心态去，对妈影响不好；但是他不去吧，又怕妈对他误会更深。唉，两难。” “是啊，进退两难，小奎命不好。”李俊青嘬牙花子。 “你说怎么办？爸倒是说他陪着，不让咱们请假了，但是我又怕爸犯病啊。这一个个的啊。” “嗯，”李俊青拉长了声音，想着对策，“咱们俩先排，不让小奎和爸排，不然爸犯病，另外被动的让小奎来了，再没个好态度，还不如咱们俩自己呢。你说呢？” “也行，一会儿吃完饭了，就让小奎回去睡觉，咱们俩谁先？我尽量是晚上，可以吗哥？我最近请假多，怕不好老让人替我看摊。” “嗯，也行，那就你晚上我白天，饭的话，就从医院买吧，不要让你嫂子做了送，远还麻烦。”兄妹俩达成一致，很快做好了饭，给父母盛好，放一边，喊林雅芝带儿子和李俊奎过来吃饭。 饭桌上，李俊青跟林雅芝说了陪床的安排，从明天开始又二十小时不着家了，林雅芝倒是没啥说的，家里有事，也不能完全的不讲道理，最关键的是公婆对他们真的是不错的，她如今觉得公婆对她比对弟媳妇好多了；偷着乐的话，对不起小叔子，但是真的是庆幸的。 李俊奎默默的吃着饭，也不表态，虽然有点尴尬，不过很快释然了，需要他的时候再说。 吃过饭，李俊奎刷碗，李俊青一家子回了家，李俊华去医院送饭，顺便留在那里陪床。 哥哥姐姐走之前，李俊奎跟他们说，“你俩有事儿忙不开了，就叫我，我冲你们俩才帮忙你们的。”哥哥和姐姐点点头，各奔各的方向走了。 两辆自行车，哥哥一家三口一辆，姐姐一辆，李俊奎选择走路，而李俊华和李俊青以为小弟回新房，几分钟而已。 李俊奎没回家，而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 他不想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他也不想去跟母亲吵架，但是更不想违心的去医院表演母慈子孝，天地之大，难有安心之处。 李俊奎仰头看着幽暗的天空，路灯的宣示下，已经看不到星星的闪耀，他想要不要给媳妇打个电话，但是打了之后说什么？说自己母亲生病住院了？说自己不想去陪床？还是说自己现在无聊的在寻找着闪亮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