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会儿话,周余氏忽然问:“杨嬷嬷伺候的可还尽心?” “尽心,不愧是宫里出来的!”田园园真诚赞叹。 周余氏微微一笑,话里有话:“尽心便好。那嬷嬷经常去买六味斋的点心,倒是有段日子不见了!” 此话一出,田园园顿时明白买点心是假,递消息是真!看来这婆子到她们家后也不是安分守己的,幸亏她当机立断打断她的腿,要不然可就成了内鬼! 她睁着眼说瞎话:“我家厨娘做的点心可不输六味斋的,杨嬷嬷最是喜欢,想来家中有点心吃,便极少出门了吧!” “是吗?”周余氏自然不信。 田园园笃定:“是的!” 杨嬷嬷这辈子的腿伤都别想好了!对于欺辱大壮的人,田园园可不会随便放过! 周余氏又不是啥的,刚想追问,秦王妃出声打圆场:“不过是个粗使的下人,怎值当挂在嘴边,夫人还是讲讲那钱先生在湘州诗会之事吧!” 她现在对钱以君的才华五体投地,听闻又是个玉面郎君,更是心生向往! 田园园便不搭理周余氏,继续给钱以君镀金,而周余氏看了一眼莫名要好的二人,脸色微沉。 这一说说到金乌西沉。眼见天近黄昏,田园园起身告辞,脸上笑得异常灿烂,开始戴高帽子:“不愧是秦王妃!论贤惠全京城是无人能及,大壮有您做嫡母,真是十世修来的福分!进族学之事多谢您了!天色已经不早,臣妇先行告退!” “呃……”秦王妃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都说一孕傻三年,她还没生反应已经迟钝! 田园园早就脚底抹油快步离开,不多已经不见踪影。待看不到她人影时,王妃这才反应过来,傻愣愣地看着周余氏:“我何时说过同意一臻入族学之事?” 蠢货,被人带进沟里!周余氏心里冷笑,面上还是温和:“您确实没说,明日还是早些说清楚些!” 秦王妃回过味,脸色现出怒意:“这小孟夫真是大胆!居然敢自作主张,明日我便派人到族学去阻挠此事!” 刚才二人还无话不说,这会儿又翻脸无情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然而,田园园这家伙可不会等到明日,她本来就是忽悠秦王妃的,在她没反应过来私自做的决定。都道夜长梦多,一回府她就急吼吼地带着大壮,拉了一车礼物大张旗鼓前往王氏族学,当即拜秦王妃叔父为师,不等开学连束修也一并交了,一交还是交了三年…… 不愧是九九六毒打出来的社畜,是懂什么叫做效率!不出手则矣,一出手就将此事定死! 单蠢的秦王妃哪里是她的对手,聊了下午天,满嘴不提族学之事,更是投其所好,到了最后狠狠摆上一道,让她来不及反应,此事已经板上钉钉! 第二天一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秦王妃把秦王的庶子送进娘家族学之事,人人交口称赞皆道她贤惠,这娘们之前有传言说给庶长子下药,此事一出,也极少人再说什么风言风语,倒是因祸得福涨了一波好口风,连秦王也破天荒地主动来她院子吃晚饭,然而事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被人下了套,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她这叔父最是迂腐,只管做学问教学生,对其他事一概不理,就是想让他给大壮穿小鞋也是不可能!不得不说,田园园当真是慧眼如炬,给大壮找了一个好老师! 其实王氏办族学之事还是孟星惟某日无意间说的,期间他提过状元郎品性过人,正直无私,是当世极少正经做学问的人!至于周氏王族的学堂,她一开始就没考虑,毕竟大壮的身份有些尴尬,恐会被那群王子王孙等宗室子弟排挤孤立,以大壮现在的性子说不定会更加孤僻! 不管王舜华怎么捶胸顿足,恼怒不已,在背后咒骂田园园老奸巨猾!阴险狡诈! 而田园园解决大壮上学之事,去了心腹大患,心里别提多美了! 今日是孟黄氏出殡之日,田园园离府前特地嘱托海伯别忘了设路祭,好歹都是同族,这个礼是不能短的,省得日后落下话柄。接着带着特好,坐上马车直奔翰林府。 一炷香后,田园园他们到达翰林府,主仆二人下了马车,便有仆人过来引导二甲去停车。 大门口有专门记录奠仪的人,特好将候府准备的奠仪交给问事的人,那人问清来者何人后,便有一婆子递来一件孝衣和孝布,示意田园园披上。 她接过孝衣,慢慢穿到外衣之上,再将孝布像别人一样顶到头上,随后与特好向府里走去。 “镇远候到!”门口有人唱喏。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爽利的女子接待,与田园园说了两句,便招来一个丫鬟招待,自己风风火火地离开。 一进府便闻到纸钱烧着后的味道,混合着香燃烧后的味道,整个院子里挂满了白色的帷幔和白色的纸灯笼,不少丫鬟小厮穿梭其中,都穿着白色的孝服,脸色肃穆,不苟言笑。 小丫鬟引路,三人从前院离开后直奔后堂。这家主人不过是个翰林,官职四品,住的院子自然有规格,不过加上这些年的经营倒也住上三进的大宅院。 来到后院,院子里也是挂幔打幡,白孝帐篷,还有不少和她穿着相似的女人聚在一起,有的在指天说地,有的在低头窃窃私语,还有的在她进来时便紧紧盯着,更有的边看着她边和旁边议论着什么,看那尖酸刻薄地嘴型,便知没放什么好屁! 孝棚下有两溜椅子,坐着好些上了年纪女人,为首的正是白白胖胖的孟陶氏,捏着小手绢正在猫哭耗子。她旁边有个干瘦的妇人,脸上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正在与她说些什么,不时地用手绢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 其他人喝水的喝水,说话的说话,倒是没一个真心哭泣的。 丫鬟唱喏:“镇远候府一品国夫人到!” 音落,后院的女子除了孟陶氏呼啦啦地起身行礼,齐口称赞:“妾身见过国夫人!” 看着众人恭敬地脑袋,田园园心里极是受用,不说这一品夫人有没有实质性的好处,光是行礼都有极大便利,除了那些皇后,什么公主王妃也只需行半礼即可。 她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说:“不用多礼,快快请起!” 众女起身,有那拍马屁女子当即笑道:“夫人,这有空位,您快请坐!” 田园园矜持地点点头,有座谁还站着,当即向空座走去。至于不起身不说话的孟陶氏,她只当儿媳刚死,痛不欲生,导致身体机能失能,不能过分苛责。 按照辈分孟陶氏可是孟长辉曾叔祖母,人家自持身份不曾行礼,可田园园不能拿乔托大,惹下话柄,该行礼行礼,该低头低头。当即走到主位前,福了福身子,故作哀伤道:“孟田氏向曾叔祖母问安,乍闻叔祖母恶耗,还请曾叔祖母节哀顺便!” 孟陶氏冷冷看着她。之前在她身上可跌了个大跟头,可碍着其他族人她又不好发难,只能虚伪地说了两句客套话。 田园园微微一笑,走到空位上一屁股坐下,立刻有披麻戴孝的丫鬟奉上茶来,特好接过放到她旁边的小几子上。 孟陶氏听着别人的絮絮叨叨,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的田园园身上,心里纵然不想见,可是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到来,让翰林府面上增了不少光啊! 身旁的女子便是她的妯娌,这会儿没眼力劲儿的说着什么,孟陶氏一边不在意的应着,一边拿手绢挡着巡视的眼睛。 今日人多,死的又是没生产过的女人,家里便请来孟黄氏妯娌的媳妇过来主持,这会儿忙的脚不沾地。因着有人忙,她倒是清闲至极,只需在这陪着哭,便能落一个贤惠爱重媳妇的好名声。 落座后的田园园端着茶碗,边喝茶边打量着这群女子,看了两遍都没看到想见人,心道:果然是去母留子了。 今日天气阴沉,小风一吹,身上颇有些冷。她穿得是厚可还是感觉冷风无孔不入,连连打了两个喷嚏,站在身后的特好见其他人手上都摸着手炉,低声在田园园耳边说:“少夫人,等会儿回去咱们也买些手炉,天气一冷也有个取暖的!” 田园园是个能省则省的人,一直觉得手炉不实用。最主要的是巴掌大小炉子,价格不菲,便一直没买。 今日见院子里的女人几乎一人一个,心里也动了心思,便点点头。 这时,她旁边的女人过来搭话,不过嘴里的话不是什么好话:“夫人,听闻皇帝给你家夫君赐婚!还是波托国来的公主,将军真是好艳福,可真为孟家长脸!”说着,眼神流露出几分讥色。 波托的女子最是放荡,民风开明,一女多男,这与大周女子需得从一而终的公序良俗截然不同。纵观古今,大周之人极少与波托女子有过婚约往来,不成想孟长辉这个倒霉催的,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田园园心里恼火,面上又不好显露,轻声问:“虽是一族之人,我倒不认得您,不知怎么称呼?” 那妇人讥讽一笑:“我夫君是礼部司务,与侯爷同辈,按辈分你得称呼我为婶婶!” 田园园勾了勾唇角,发起攻击:“这位婶婶,您夫君供职礼部,自然便知此事乃是当今圣上赐婚,若是您反对大可到朝堂之上质问,何必当着我的面讽刺将军。对了,过段日子我要进宫面圣,到时候自当为夫人转呈您的反对意见,也好让陛下知道您与您夫君赤忱之心!” 那妇人赔笑:“哎呦,我只是说说并无他意!” 田园园可不让她,继续说道:“说说?再者此乃大周波托结盟之事,意义重大,怎能成为你随意搬弄口舌之事!若是让陛下知道,你们就等着罢官回家吃土去吧!” 闻言,那妇人脸色顿时涨成猪肝色。都说孟长辉的媳妇来自乡野,是个不知礼数的粗妇,哪诚想这女子口舌这般厉害,几句话就把此事扯到陛下身上,连忙扭过身子再不敢搭理她! “哼!”完胜的田园园冷哼一声,竟然把那妇人吓得抖了一下连忙起身离开。 特好低声嘲笑:“这妇人好没脸。” “没事找事!!”田园园不甚在意。说道波托公主,她……皇后这人出尔反尔,说是纳妾经过自己同意,结果让孟长辉娶个平妻,这不是玩文字游戏嘛! 若是搁在以前她肯定不乐意,毕竟她从现代而来,只能接受一夫一妻制。可现在不同,她心境变了,做人正妻要大度,要宽容,要学会以大局为重! 孟长辉与波托公主和亲,代表大周与波托两国友好的邦交!与波托结盟后,西北边境可高枕无忧!西夷东为波托,西为大周,前后呈夹击之势,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和亲一事为边境稳定,大周百废待兴做出重要贡献! 此次结盟将是大周历史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们当田园园转了性,没有私心吗? 比起国家大事,更让她心动的是,那姑娘个土豪妹子堪比古代版的中东头巾哥,而且嫁过来时还自带后宫佳丽三千,听闻是各国花样美男……肿么办,她好期待的说! 当然她这点小心思不足外人道也!谁家夫人惦记自己丈夫的女人啊!说出去不得说她变态啊! 就在这时,有管事的说孟黄氏的娘家人来了,孟家的女客要去迎接还礼,但田园园身份贵重,没人有资格受她的礼,便还呆在此处,喝茶吃点心,等着人出殡便可以打道回府。 孟陶氏也没去,孟黄氏的娘家人虽说都是白身,可那是她亲家,照理该去的,不过她仗着自己是官夫人,不愿屈尊降贵而已。 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呼啦啦地走了。 一时后院内就剩下二人,天赐良机,田园园笑道:“我不过去三河城一两年,您又何必鹊巢鸠占呢!” 孟陶氏自然不肯承认,装傻充愣:“你说什么鹊巢鸠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