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看着田园园眼熟,以为同在宫中当差过,压根没想到眼前之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甚至前几日还曾见过?要怪就怪他眼高过顶,除了他家王爷,从不正眼看人,这不就认错了人!。 “既然都是宫里出来的兄弟,你便比旁人多了几分体面。日后若是有人欺负你,只管来城守府找我,我给你撑腰!” 田园园心道:此人性子张狂,傲慢无礼,不曾想对自己人倒是有几分仗义。便顺坡下驴,拱手笑道:“哎呦,那可多谢安公公了,我真是遇到贵人了!”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可不就是你的造化!”安明得意洋洋:“我可是王爷的心腹!贴身近侍!谁不得给我三分薄面!” “那是,您是谁啊!我看三河城除了王爷,就属您老大!”田园园一边吹捧着,一边冷眼看他得意忘形的样子,也不知道人家当王爷,他高兴个什么劲。 “哈哈,你说没错!”安明被吹捧的高兴,得意之际又扫了她一眼,“你原来在哪个宫里当差?” “……皇后宫里。”田园园随便扯了一个谎,天啦噜,她只去过皇后宫里。 安明以前在前宫当差,倒是没进过内宫,不过后宫重地,他能出来倒是奇怪。半是疑惑半是试探:“你既是内宫人,怎么与杭大人出了宫……” 田园园无语:我编的,你怎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都说一个谎言出现,就会有更多谎言出现!她只好又扯了一个谎:“我与他同乡,圣上又爱重于他,这才派我来伺候!听说秦王成亲了,你可知秦王妃是哪家的姑娘?”她怕他追问,连忙转移话题。 前朝,周明王就曾将近侍赏赐于宠臣的先例,故而不疑有他。 安明压低声音:“秦王成亲时,我与我家王爷还在大营呢!不过,我听我家王爷说是定国侯家的女孩,具体是谁我也没问。” “定国侯家的女孩?” 田园园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胖胖姑娘的身影,记得这女孩是定国候老来得子,极得长辈宠爱,按照辈分和年纪来算应当是她无疑……想不到周廷祎并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 “就是定国侯家的。对了,你知道吗?”安明眉毛一挑,一副我有大秘密的模样。 田园园配合地压低声音,探过身子:“知道什么?” “秦王还有一个庶长子呢!” 来了,来了!老娘就想打听这个!“……知道。”田园园刚想说不知道,可大壮养在后宫里,她要是说不知道这不拆帮了吗? 安明白了她一眼:“那你知道那庶长子的生母是谁吗?” “不是秦王的一个妾室吗?”田园园疑惑。难道还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大瓜? 安明掀开帘子看了周围一眼,他的马车还陷在泥里,几个士兵正在推,地滑泥深,一时半会弄不出来,而这辆马车的车夫是那黑脸汉子,见他探出头,只是冷冷撇了一眼,他吓得连忙缩回身子。 见安明这般小心翼翼,田园园以为他要爆什么大瓜。结果他坐好身体,撇嘴道:“你知道啊?” “……全京城都知道!你能说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吗?”田园园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为了不让新朋友看扁自己,安明想到之前王爷说过关于那庶子的事,笑道:“那你肯定不知,秦王妃已经怀有身孕,那庶子从秦王府再次搬回宫中之事!” “我记得那孩子不是一直养在皇后娘娘宫中吗?” “原先是。可秦王大婚后,按律那孩子是要跟着嫡母,结果养了不到三个月,嫡母有孕又送了回去。不过皇后娘娘年事已高,后宫之事多由后妃管理,听说宫人照顾的很不上心,几天前到花园游玩时,还不慎摔伤了腿……” 这些王孙贵族在宫中多有眼线,一面窥探宫中动向,一面蠢蠢欲动,若是没有灵通的消息,如何能揣测圣意?周一臻虽是庶子,可依然是大周目前唯一的男孙,自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然而,秦王妃一旦产下男丁,所出之子才是血统高贵的嫡孙,周一臻就要靠边站,从万众瞩目唯一的皇孙便成了身份尴尬的庶子。踩低捧高,人之常情,何况是个没了生母庇佑的孩童! 一个四岁的孩童独自在深宫苦苦挣扎,不知天冷可有人添衣,饿了可有人送饭,热了可有人打扇…… 一听到大壮摔伤了腿,田园园心猛地揪了起来。她曾放在掌心的宝贝,就这样被人当做累赘推来推去,只要一想起娘俩相依为命的场面,她心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忍住鼻间的酸楚,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强颜欢笑:“那,那小皇孙没事吧?” “具体不知。怎么了,你很好奇?咦?你脸色很难看啊?” “有些晕车,不碍事。我曾见过小皇孙几次,虎头虎脑极是可爱!” “哼,可爱?再可爱没用,生母身份不高,以后难登……” 就在这时,“安公公,马车已经修好,请快些上路。”车外传来士兵的声音。 安明一把掀开帘子,尖声骂道:“遭瘟的武夫!不会说话就闭上嘴!”随后,便离开田园园的马车。 待他一走,田园园抱着膝盖,将脸埋进去,不禁热泪长流。谁养大的谁心疼,真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爷爷、后奶奶!既然不疼他,能不能还给她……你们不喜欢的人,是她日思夜想的宝贝…… 自从安明那里得知大壮过的不好,田园园这几日情绪都不佳,直到一行人到达目的地,这才强打起精神。 经过几天的颠簸,一行人终于来到大青山脚下的田家村,也就是田园园的老家。 此时正值四月,田间地头能看到不少快要开败的桃花。他们没有在村里停留,而是在田园园的指引下穿过村子,直接来到上山的小山岗。 一行士兵浩浩荡荡的穿过村子,引来不少村民驻足观望,有机灵的村民已经去找里正。 田有粮端着一碗面条,蹲在自家门口,呼噜呼噜大口喝了起来,邻居田有海走了过来,“这不晌不午的,你吃得啥饭?” “俺饿了,俺婆娘给俺下的面条。这时啥人,咋那么当兵的从这里过?”田有粮说完又喝了一大口。 “谁知道呀!看他们是不是要上山呢?” 田有海看着他碗里的肉片,咽了一下口水。自从他闺女跟那瘫子走了后,这田有粮竟然发达了,天天大鱼大肉,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心。听知情的人说,那瘫子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出来游玩摔下悬崖,被田有粮救下后逼着娶他那扫把星闺女,这才一步登天,现在村子里谁不羡慕他的走了狗屎运。于是有不少人天天上山,看能不能再捡一个少爷回来! 田有粮夹起碗里的肉片塞进嘴里,嚼得满嘴都是油,边吃边说:“不会是什么富贵人家出门来玩的吧?” “哎,对对。这不刚过清明嘛!有钱人不是喜欢踏青啥的!” “可咋那么多当兵的呢?” 田有海猜测:“肯定是大官的家眷出来玩的,你瞅里面有两辆马车呢!” “大官的家眷啊……”田有粮面条也不吃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过来的马车。 说话间,田园园乘坐的马车经过田有粮家门口。谁能想到,他口中大官的家眷正是他厌恶的女儿呢!只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无常呢! 当里正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时,那队士兵已经穿过村子,向村西头走去,于是又快步追了上去。 田园园掀开车厢的窗帘,看到了那座捡蘑菇的树林和小小的坟包,而她曾经的家已经移为平地变成田地,菜苗青青,再没有她和大壮生活的痕迹…… “快到了,就在那儿!”眼见小山岗就在不远处,田园园出声提醒道。 海纳点点头:“好。” 很快就到达小山岗附近,海纳喊了一嗓子,杭青天命令众人停下。 他翻身下马,正对面有道羊肠小道,蜿蜒盘旋而上,两侧长满青嫩的草丛,在往上是山高林密,远处则山峦叠翠,灰蓝色雾霭若隐若现。 忽然几只飞鸟投林,传来呼啦呼啦扇动翅膀的声音。 “你,你们……是,是谁?”身后传来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杭青天转身望去,定睛一看是个白胖的男人,留着三撮胡须,晃晃悠悠,与泥塘里的鲶鱼有种异曲同工之妙! 他还没靠近就被士兵们拦下,杭青天颌首示意二人让开,白胖的男人才陪着笑脸走来。 “俺,俺是田家村的里正,你,您们打哪来的?”他最近才刚刚接任里正一职,还不会说官话,只能斟酌用词。不过就看这带着士兵的出行架势,眼前这气度不凡的男人定然是个大官,说不定是县老爷呢!这么一想,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仟千仦哾 杭青天连忙扶起他,笑道:“不必多礼!快起!”里正受宠若惊的站起身,又见他正色道:“不必多礼。近日有一穷凶极恶的歹徒藏匿此山,本官奉命追拿,你且回去叮嘱附近所有村民,即日起不得上山,若有违者等同恶贼!” 这是想挖矿,还得扯个草皮盖住。 “是,我…小人,小人遵命。”里正连忙应下。 “且去吧!此事一了,自有论赏!” “哎!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办!” 随后,杭青天点出两个士兵把守上山之路,其余人全部上山,当然除了安明,他说要等到找到地方再去不迟,与他一同留下的还有他带来的侍卫。 其他人开始上山,田园园走在最前面,海纳与杭青天落后一步。 山还是那座山,草还是那些草,树还是那些树。很快来到当年滑下山时转弯的岔路,她先往上走了几步,转身,随后比划了一下,指着右边的路道:“向这边走。”随后,众人跟着她向右走去。 一到右边的山路,路上找着许多藤蔓,藤蔓上有不少绿色的小骨朵。 杭青天见她摘了一朵小花苞,轻声道:“这是金银花,也叫忍冬,再过几日就到花期了” “金银花?“ 之前梦里经常出现的花就是金银花,田园园碾碎花苞,绿色的苞衣下确实是黄色的花瓣!难道这些花与银矿有关? 随着众人的深入,金银花越来越多,直到到达一处坑洞,洞口几乎被藤蔓掩盖住,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小坑。 “就在这底下!”田园园说道。 话落,有几个士兵上前抽出刀,将藤蔓砍断,不一会儿小坑变成大坑。众人围了上去,一眼就看到黑乎乎,湿漉漉的坑底。看这湿润度,显然刚刚下过一场大雨。 “来人!”杭青天吩咐道:“来人下去看看!” “是,大人!”有士兵应道。 在他们下去时,田园园和海纳站到一边。她许久没有走过山路,这会儿总觉得小腿酸胀站不住,便靠着一棵大树坐下。 海纳只是静静盯着那大坑,目光凛然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三河城,孟长辉一到三河直奔回春堂。 高远正在看诊,余光感受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抬头就看到孟长辉板着脸盯着自己,不由地吓得手指一颤,险些在病人面前失了态。 “孟,孟哥,你回来了?” “嗯,芃芃呢?” “在,在内室睡觉呢…” 孟长辉点点头,大步走向内室。 看诊的病人也是老客,待他走后低声问:“这是谁呀?脸长的俊,可是看着怪吓人的!” 高远转头看他进了内室,心有戚焉:“我姐夫,是怪吓人的!” 不一会儿,孟长辉抱着自己闺女出了门,丢下一句:“我带走了。”就往医馆外面走。 高远丢下病人追了上去:“你带芃芃哪儿去啊?” “大营!”然后,高大的男人翻身上马,抱着小女婴一骑绝尘,留下的人吃了一嘴灰。 “呸呸呸!”高远吐了好几口口水。 晚上,钱富贵刚从诗会回来,一看芃芃不在回春堂,把高远好一通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