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后的蚂蚱什么时候都能捏死。 任务却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完成的。 萧蝶见好就收,让人端着木箱回自己的桃叶居了。 听闻她就这么放过了钟玉罗,随春远惊诧了好一阵子。 到底是母老虎转性了,还是她另有后手,随春远不知道。 但他只知道此时还有一事,摆在了他的眼前。 因为萧蝶侍疾这事,这几日他一直宿在春鹤阁。 如今萧蝶回了桃叶居,他这个表面上爱她爱的不行的多情公子,又怎么能继续和她分床而眠? 逃是逃不过了。 随春远从白天,就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曾经他是极其沉迷的。 他喜欢萧蝶温柔贴心的性子,也迷恋她的身体。 只是后来萧蝶杀了他那么多次。 如今他看见她能抑制住转身逃跑的恐惧,就已经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了。 和她同床共枕…… 他摸了摸脖子。 害怕…… 天黑后,他还是叫了水,给自己洗刷了个干净。 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个南风馆的小倌。 夜深了,不能拖了,他起身去了萧蝶的桃叶居。 萧蝶还没睡,正坐在桌前算着府中的账目。 烛火映着她的侧脸,忽明忽暗的光线跳动中,她依旧美的绝艳。 即使如今,他也觉得她很美。 只是这副美丽的皮囊下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从身后把萧蝶横腰抱起,走向床榻。 “这么晚了还在盘账,眼睛不要了?” 萧蝶笑了,“只是在等你而已,妾身知道今夜公子会来。” “可是想我了?” 随春远把她轻轻放下,人也跟着贴了上去。 层层叠叠的窗幔后,两人甜蜜相拥。 随春远的声音响在萧蝶耳畔,声音低沉,温柔多情。 萧蝶笑着,也趴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只是想问问公子,你前六次,到底是怎么死的……?” 随春远仿佛见鬼了一般,急忙爬起身子。 他站在床边,看着躺在锦被上的如花美眷,只觉得魂都被吓飞出去了。 而萧蝶的视线却从他的脸,游移到了他的脖颈。 “可是被割了脖子?割了几次?” 她声音依旧细弱,笑容还有些腼腆。 她依旧在戏中,扮着软弱可欺的扬州瘦马。 可她所说的每个字,却都像寒冰利刃,能把随春远拉回到被杀时的惊惧痛苦。 半晌,他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没什么,猜的而已,公子,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还是听话些回答我吧。” “难道我说了,你就不会再杀我吗?” “杀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萧蝶偏了偏头,似在思索,“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何尝不是我的?这次你死了,世界不会再重启,我岂不是要成了杀人钦犯?妾杀主,你又是随家家主,贵妃的弟弟,我怎么可能有好果子吃?” “到时,就算我本事再高,也敌不过百人千人,哪怕好一些的结局,也是藏在深山老林,一辈子不敢出来,哪有现在这般舒服。” 随春远喉结艰难滚动了一瞬,道:“你说谎。” “什么?” 萧蝶有些茫然。 “你……曾在百人伏击中逃生,逃回府中,割了我的喉咙。” 萧蝶愣了片刻,笑开了,“看来前六次,你倒是真的没少折腾。” 可能意识到萧蝶说的是真话,此刻她也没有杀他的心思。 随春远情绪稳定了不少。 他扬声对外面的人道:“来人,送几壶烈酒过来。” 有些话,没有酒喝,实在说不出来。 他想走一条生路。 如果坦白能够换来,也不是不可。 酒很快送了过来。 同时送来的,还有些佐酒的小菜。 他移步到桌子前,没有坐下,只是站着举起了酒壶,仰头倒进了嘴里。 他回头看萧蝶时,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第一世,你我结为夫妻,还育有一子,我遣散了后院,也改了风流的性子,只是七年后,你毒杀了我。” 萧蝶点了点头,“死法正确,我喜欢用毒,不过,你是不是省略了些事?” 萧蝶清楚自己的为人。 如果能容他七年,无事发生,他守好男德的情况下,就不会在七年后杀了他。 就好似第一次任务的秦至。 她容了他十年,如果不是他作死,她应该也会容他一生。 随春远又是做了什么,让自己会在七年后对他痛下杀手? 随春远听她问,神情有些不自在,随后低下头,遮住了眸光,“没什么,只是想纳妾了而已。” 他说的轻巧,萧蝶却觉得不对。 不过她也没再问。 他既然有心隐瞒,她问也问不到真话。 不过日后总会知道。 “那之后呢?” 萧蝶继续问道。 “我死后再睁眼,就回到了带你回府的次日,我在你的床上醒来。” “所以你想直接杀了我?” “对。” 如果是其他女子,说起自己没打过,还觉得挺丢人的。 但对于没打赢萧蝶这事,他明显已经习以为常了,说起来也毫不犹豫。 “第二次,我觉得你是一个只能阴算毒杀的弱女子,没犹豫,就翻身坐起,掐住了你的喉咙,我只是没想到……你一个女人,身手居然那么厉害。” 他比量了下脖子侧边。 “你一开始还好像很害怕,娇娇弱弱的,但看我真想杀你,就拔下头上的发钗,毫不犹豫的捅进了我的喉咙。” “啧,还挺惨的,继续。” 随春远敢怒不敢言,又灌了自己一壶酒。 “第三次,我长记性了,我忍着恐惧,和你虚以委蛇。” “听闻五十里外的长英山有百余山匪作乱,我就找借口带你出门游玩……” “你把我卖给了山匪?” “不是卖,我只是提前暗中联系了山匪,让他们务必杀你。” “这次我觉得万无一失了,当晚回家睡了个好觉,再醒来时,觉得天都比往常清朗几分。” “然后呢?” “然后?”随春远又在脖子上比量了一个地方,接着说道:“然后当晚,你就偷偷潜回了府内,一刀……我又死了。” 他把自己说的悲惨,萧蝶却只觉得有些庆幸。 上个任务的百年她没有浪费,一直在妖界找寻武功秘法。 正常人类哪怕从三岁开始习武,日日不休练到五十岁,也不过练了四十七年。 而她足足练了百年。 且集众家之所长。 不然不管她使什么手段,也难以从百余山匪手下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