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奕的表情被明尘和尚看得真切,只是他有些拿不准云奕到底是有所依仗,还是虚张声势。 在思考的过程中,目光与年长的武僧相互接触,瞬间清醒了许多,他何必被云奕牵着鼻子走。 而且,此时的他心中更加确定,长袍下的人就是壮壮,现在不过是要虚情假意的先应承下来。 “云道长倒是有眼光。”他冷笑了一声,伸手取下戴在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此为方丈所赐,乃是供奉了十年的菩提佛珠。” 明尘走到桌旁,将佛珠放在桌上,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松的交给云奕,而是放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哪知云奕根本没有顾忌,一阵清风吹过,刚刚放下的佛珠便已经出现在云奕的掌中。 他轻轻的拨弄着,边打量边喃喃道:“啧啧,看上去倒是有些名堂。” 说罢,还不忘朝着明尘拱手,“在此谢过大师厚礼。” 明尘紧紧咬着牙,仿佛要将牙齿咬碎一般,眼中射出冰冷的光芒,呼吸绵长且深沉。 他朝着两位武僧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 年长的武僧向着云奕往前一步,气势再次增强,向云奕压迫而去,另一位看上去年轻一些的武僧则是伸出手,抓在姚沛暖的兜帽后面,用力一拽。 明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只可惜在看见飞扬而出的长发的那一刻,笑容就已经僵硬在了脸上,如同被寒霜凝结一般,同时还凝固了驱散不了的疑惑。 兜帽下面并不是那张黝黑的脸和光亮的头顶,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清秀的,俊朗又消瘦的女子面容。 姚沛暖皱着眉,神情厌恶且十分警惕,她身体周围的灵气迅速鼓动起来,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咪。 毕竟姚沛暖现在可没学会什么攻击的灵气手段,鼓动的灵气也无法造成对他人有效的威胁,就和蓬松起来的猫毛一般,没有伤人的能力。 “你敢耍我?!”明尘瞪着云奕,左右背在身后,手指变换,顷刻间,一阵刺耳的,让人头晕目眩的声音在云奕耳畔炸响,像是千万人异口同声地诵读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这声音瞬间填满了云奕的脑子,让他意识恍惚。 当然这是明尘心中预估的情况,当然,看见云奕迷离的双眼,他也知道自己所料不差。 他一招手,就准备夺回云奕手中的菩提佛珠。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料想的发生,云奕的双目眨眼间已经恢复了清明,整个人如同一柄利刃,锋利的灵气自体内散发,向四面八方切割而去。 两位武僧汇聚在一起的气势并未能够抵挡,在锋利的灵气急速切割下,分成了两股。 至于明尘和尚,因为有两位武僧承担主要的压力,他很轻松的挡住了如同刀剑般的灵气,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当然,菩提佛珠没能被他拿走。 云奕抬首挺胸,往前挪动了半步,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凌厉。 明尘和尚背在身后的手颤抖着,目光飘忽躲闪,就是不敢直视云奕手中的长歌剑。 “放肆!”年长的武僧喉咙里挤出一声呵斥,他不再关注姚沛暖,粗糙的大手一挥,朝着云奕拍打过去。 云奕毫无退缩之意,手腕灵动翻飞,手臂摇晃如舞,长歌剑化作一道道剑影,如虚幻之蝶,似真实之光。 叮!叮叮! 手掌与长歌剑正面碰撞,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仿若珍珠落于玉盘之上,又似乐坊在敲击乐器。 云奕表情认真,眼睛一刻不停的观察着。 年轻的武僧也没有闲着,即刻从侧翼对云奕发起了进攻,全然不顾两个打一个不符合江湖道义。 明尘阴沉着脸,眼中带着些许焦急神色,还不自觉地,时不时瞟向他处,那里是紫藤挂云寺所在的方向。 云奕一脚踢开桌子,以换取更加宽阔的腾挪空间,桌上的东西连带着不听,都飞了出去。 哪怕云奕有收着力气,但他仍听见了一丝轻微的动静,想来是桌子的什么部位断掉了。 “淦!”云奕不爽的叫喊了一声,然后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还要赔桌子钱!明尘大师,算在你头上了。” 年轻武僧的动作快速,但出手的角度和力道,都没有年长武僧老辣。 虽然给云奕增加了不小的麻烦,好在还能应对。 余光瞅见姚沛暖遵从起初的约定,一旦动起手来,就退的远些,云奕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 「滴水式」。 长歌剑剑尖朝下,在左右晃动手腕的同时,剑尖也左右刺向武僧的双腿。 趁着对方躲闪之际,云奕又立即翻转手腕,长歌剑即刻改变的角度,从攻击下盘,瞬间切换成攻击上身双臂腋下。 年长的武僧疲于应对,险些被长歌剑刺中,只能停下攻击。 这就给了云奕腾出手来对付年轻武僧的机会,左臂回收短短不到一寸的距离,握掌成拳,与年轻武僧的拳头相互碰撞在一起。 噔噔。 云奕后退了两步,左手仍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用力地抿着嘴,目光死死的盯着被自己一拳击退地身影。 年轻武僧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了出去,连连后退十步才勉强稳住身子,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未受伤,云奕击出的全部力道,都被他巧妙地卸去。 云奕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扯了扯嘴角。 这种硬碰硬的姿态完全震慑住了明尘和两位武僧,哪怕在对方都觉得云奕实力不及他们的情况下,还能应对的如此,想来不只是天赋异禀,更有可能是灵剑派的高徒。 “不听,你可别坑了我,我怕是撑不住他们再来两下了。”云奕淡定漠然的神色未改,实则心里已经犯起了嘀咕。 他慢慢站直身子,目光略过两位武僧,落在明尘的身上。 “明尘大师,你这是何意?既是说好的报酬,现在这是要抢回去?你们佛门都是这般行事?”云奕的声音洪亮,出口便传递很远。 云奕在此设下摊位,早就吸引了不少西谟人,虽是正午,好一会儿都没人前来,但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凑热闹的天性立刻就将他们拉了回来,更别提还是自家和尚和他国道士的冲突这么少见的事情,他们是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云奕这一嗓子,瞬间将冲突的原因引导,那些人听在耳中,自然是议论纷纷。 恰巧明尘此刻无法解释,只能面色不善地紧盯着云奕,眼中吞吐着愤怒的火焰。 “觉空、觉行!”他不愿多说,严厉的呼喊着两个名字。 两位武僧闻风而动,一前一后再次冲向云奕。 “冥顽不灵。”云奕吐了口混着血液的唾沫,拎起长歌剑,咬着牙再次迎上。 砰!砰! 年长的武僧觉空,招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变得比之前更加刚猛,或者不能说是招式发生了变化,而是对方改变了攻击的侧重点。 之前他的手段还比较均衡,有攻有守,破绽并不算多,可现在却完全变成了一副搏命的架势,完全放弃了防御,将破绽赤裸裸地暴露在云奕面前。 只可惜一旁还有年轻的武僧觉行,在虎视眈眈,而且和觉空如出一辙,他也全然不顾自己的破绽。 偏偏此时的云奕,无法在同时应对两人搏命的攻击中,还能攻击对方暴露在外的破绽,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死局,同时被压制着,难有破局的机会。 云奕左右腾挪着身子,锋利的长歌剑让年长的武僧难以扩大战果。 在无法分心准确捕捉觉行路径的情况下,一次次的寸劲让云奕的手臂出现了麻木的感受。 “嘶。”云奕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压制的「吞星纳月」驱动着体内奇异的内丹高速转动,周围的灵气顷刻间卷起旋涡,朝着云奕聚拢而来。 身躯上加持的法术立刻提升了一个档次,「轻盈」,「巨力」、「凝神」。 他脚步更快,挥剑的力道也变得更大,体内的筋骨与血肉被灵气滋养包裹着,眼中闪着灵动的光。 “不对,他并没有硬刚长歌剑!” 这个状态下的云奕,脑子更加清楚,眼睛也变得敏锐,他终于发现了其中端倪。 那便是,觉空并不是用肉身无视灵剑,而是用手指,每次与长歌剑接触的时候,都是用手指接触,那时的手指上覆盖着一层金色的外壳,与长歌剑碰撞出火花,看上去就像是他能空手接白刃。 “怪不得长歌剑刺向身上的时候,他会躲闪。”云奕同时也想明白了这些,脑海中已有应对之法。 提升的速度让云奕更容易躲开觉行的攻击,哪怕有些攻击依旧惊险,甚至于几次攻击都打在云奕身上,云奕仍然选择硬抗。 这不只是因为他左手在悄悄地汇聚灵气,更是因为现在肉身有灵气滋养,这几下攻击,还不至于让他身受重伤。 感觉到时机差不多,云奕眼中闪过一瞬厉色。 手中剑法变换,不再施展注重力道的「劈山剑」,转而换成灵巧无比的「盘蛇剑」。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觉空出现了短暂的愣神,也就是这愣神的功夫,云奕速度再度提升,觉行无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跟上这个速度。 云奕蓄积已久的左手,猛然挥拳,直击觉行的胸口。 觉行回撤的动作还是慢了,手臂还未到胸前,云奕的拳头就已经嵌入了他的胸膛。 咔嚓的骨头碎裂声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觉行僧一口鲜血喷出,腾空化作血雾,人如同被抛出的石头,飞了出去。 “觉行!”一声关切的,焦急的声音怒吼在身旁。 云奕的动作一刻都没有停顿,长歌剑如同一只灵活的毒蛇,吐着信子,挡住了觉空的身形。 长歌剑的动作开始变得难以预测,虽然威势有所减弱,可它毕竟是一柄灵剑,肉体凡胎还是难以正面抵抗。 觉空的手段不再能够一直生效,越来越多的剑刃绕开他的手指,在他的手腕、胳膊上,划出了伤口,鲜血染红了身上的僧袍。 此刻,他已经知道云奕看穿了他的手段,并且应对的手段他无能为力,而且觉行已经被击退,生死不明,他心中立刻生出退意。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情不自禁的看向明尘所在。 明尘眼中的决绝与狠辣让他心头一颤,心中闪过他与明尘的约定,想到自己和觉行以后的路子,顿时双眼一红。 “嗡~” 如同洪钟大吕一般震荡,灵气裹挟着精神力,还荡起空气的涟漪。 「盘蛇剑法」灵巧诡谲,但恰巧力道不足,便被这涟漪影响,难以再往前。 觉空的周围金色的灵气旋转,聚拢,在云奕的目光中化作一口大钟将他笼罩其中。 云奕皱着眉,这手段与摩索拉彼城内的,烛羽翎台寺的方丈,静心和尚的手段「慈悲钟」很相像。 空气的涟漪持续的时间不长,这口金色的大钟还未完全闭合,云奕眼疾手快,长歌剑如同阴毒的蛇,直刺那缝隙而去。 觉空脸色大变,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慌乱,精神力不集中的状况下,金色的大钟居然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明尘双目一瞪,右手掐指,金光浮现。 不听同时双目一凝,周身精神力化作一柄锋利的,不可见的刀,正要对明尘出手。 “且慢!” 一声苍老的,听上去又沉稳和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过云奕没有听话意思,长歌剑的剑尖,已经刺入金色的大钟。 眼看剑刃即将贯穿觉空的胸膛。 “当~!” 金钟再响,就在云奕的面前。 四溢的金光和刺耳的声音让云奕不得不放弃,腾空后翻两圈,这才稳稳地落在地上。 街道的尽头,两个光头出现,步伐缓慢却速度极快,云奕眼睛只是眨巴了两下,人就已经走到了近处。 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穿着金红相间的耀眼袈裟,头戴金光闪闪的帽子,身后那人与他相仿,只是对比起来看上去稍微低调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