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涛面带春风,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捏着一颗通体透光的石头,表面光滑如镜,细腻如玉,看上去五彩斑斓,光线穿透它的内部,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范老弟和云铜锣已经来了啊。” 一进屋就看见两人坐在厅堂内,神情自然,礼貌的打了声招呼。 两人立刻起身回礼。 “陆兄。” “见过小陆大人。” 陆文涛看向陆明,并未开口说话,因为角度的缘由,云奕无法看见他的表情,陆明的视线短暂的飘过云奕,然后微微颔首。 得到陆明的授意,陆文涛的嘴角挂着信心十足的喜悦,“方寸山已经招认了许多事情,可以将铁矿牢区、神遗教和方博文都联系在一起,这些东西一旦送到皇城,不用我们开口,自然就会有人对他下手。” 他晃了晃手中那颗石头,“所有的东西,都被拓印在这颗「留影石」中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看父亲如何决定了。” 陆文涛轻轻的将透明的石头放在陆明手边的桌上,然后退到他的右手边坐下。 陆明随手将「留影石」拿起,放在眼前端详,似乎能看见里面记录的画面似的。 “今日太阳下山之前,就将这东西送出城去,带着我的急令,送去皇城尚书台。”陆明将「留影石」举了起来,在云奕的余光中,冯忠迈着小碎步,走到陆明面前,将东西双手承接了过去,接着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那方寸山应当是个重要人物才对,他的来历云奕曾有过猜测,终归是跟中州皇都里的大人物有关联,更是应该知道泄露消息的下场。 云奕无法猜到城主府使用了什么手段,也不清楚他们从方寸山口中得到了什么消息,虽然他自己也很想知道,甚至想问问不听,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探查「留影石」内记录的内容。 不过他现在身处的环境绝非安全,好似群狼环伺,他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小九九,让自己不要做出什么引人注意的举动。 - “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们在这件事情上,想了法,出了力,我总归不能亏待你们,说说看,你们想要什么,冀城内的,我都能直接决定。” 陆明爽朗地笑着,他的声音浑厚,气息沉稳绵长,仿佛是从肺腑中涌出的一股清泉,一点也不像之前那病魔缠身、命不久矣的模样。 听此,云奕的视线不动声色的斜着,瞟了一眼范特西,可对方稳如泰山般静坐在位置上,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云奕表面平静,内心却宛如一团乱麻,仿佛千万根绳子缠绕纠结,他在手中反复揉搓,却始终未能解开。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可太阳在空中都没有挪动多远的距离,云奕仿佛已经经历了一整个春秋。 “回大人,大魏国内本就不许传教,更何况神遗教就是邪教,拔除它,是我等应尽职责,更何况这件事情,还帮小子出了口恶气。” 他张开嘴,口腔有些干燥,刚开口的前几个字还有些沙哑,他的脸上挂着老实巴交的笑容,眼中又流露出小人得志般的奸猾。 “不过大人一直以来都是这般对待手下,我也不好让大人在我身上坏了规矩,小子喜欢有些年代故事的物件儿,大人贵为一城之主,肯定收藏了不少,能否送一件给小子?” 云奕双手作揖,仿佛混迹市井的浪荡小子,在讨要赏钱。 陆明的反应并不像云奕预想的那样迅速,他那双眼眸,恰似两口深邃的古井,又如同一湾碧绿的湖水,经过岁月的沉淀,泛着睿智的光芒。 云奕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己的心思都被对方看透了,不过酒楼茶馆的经历让他顶住来自他人的凝视。 “涛儿,你带他去我的藏书阁看看吧,随他挑一件。”云奕身上的压力一轻,陆明又像是一位和善的长者那般,摆了摆手。 “是。”陆文涛点了点头,起身道。“云铜锣现在要去看看吗?” “可以。”云奕也是赶忙起身,一刻也不想耽搁。 看着两人离开屋子的背影,陆明的目光依旧犀利,表情有一丝玩味。 - “没想到云铜锣还是个有爱心的人。”陆文涛偏过头,动作温文尔雅,看着云奕肩上的不听。 “在旅途中遇见的,不过是多口饭的事情,也算是有个陪伴。”云奕顺着他的话头,随便找了个说辞,不过在说“多口饭”的时候,言语里似乎有一丝怨气在里面。 陆文涛浅浅一笑,没有更多逾越的举动,也没有更多打探他情况的意思,话题就这般突兀的开始,又突兀的结束。 云奕当然不希望不听被注意,哪怕在他这么大张旗鼓的带着它进城主府之前,就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既然陆文涛不再询问,他肯定不会主动在将话题放在不听身上,又没有急于找一个另外的话题那般略显做做,就这么结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 在陆文涛的带路下,云奕很快就来到了所谓藏书阁所在的院落,方才的路程距离陆明居住的地方并不算远;不过想到城主府被布置的阵法,他也不敢就这般下结论,没准要回去的话,可能还要更费时间。 “云铜锣,请。”他轻轻推开门,抬手示意云奕进来。 “藏书阁内都是父亲的一生的收藏,寻常之物也不入父亲的眼,城主府里没人能来这个地方,不必担心有人打搅,你可以进去随便挑一件。”陆文涛看着屋里摆放整齐的各种东西,书籍、画卷、武器和摆件等等。 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醒道:“哦,对了,屋里有些被锁上的,里面的那些东西就连我也没见过,你还是别考虑那些了吧;还有,额,别让你的猫,抓坏屋里的东西。” 交代完注意的事项,陆文涛挥了挥手,“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外等你。” 两扇厚重的门板缓缓合上,门板的阴影在云奕的脸上慢慢靠拢侵蚀亮光。 在门板合上的瞬间,屋里摆放着的一个个烛台,凭空点燃,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星星,在黑暗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那明亮的火焰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优雅地舞动着翅膀,将这个没有窗户透光的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云奕被这动静惊了一跳,却没有感受丝毫灵气的波动,只道是有特殊的机关结构罢了。 他的心脏咚咚的跳动着,似乎还在屋里出现了回声。 “呼。”他长舒口气,看着肩上的不听,不清楚外面是否能听见屋里的动静,所以他没有开口。 不听心领神会,跳到他的头顶,尾尖点在他的眉心,还没等它先开口,它就已经听见云奕在脑海中的话了。 “咱就是说,避免你施展精神力法术被察觉,需要更隐蔽微弱的方式,可是,反正屋里没人,又不是非要在我头上,尾尖才能触碰眉心的!” “你还纠结这点小事情干嘛?”不听也不脸红,当然,红了的话,被毛毛覆盖的猫脸他也看不见, “算了。”云奕继续道:“我总觉得这次进来城主府,里面气氛有些奇怪,没来由的心生浮躁。” 他的目光扫视着屋里的一切,“这里是陆明珍藏东西的地方,我想,若是有关于云罗山庄的东西,应该也会被他放在这里吧,找找看。” 云奕的想法丝毫不差的同步给了不听,他没有不听那般敏锐的感知能力,便让不听在那些物件里面找找看,而他则是去存放书籍画卷这种纸制品的地方,找找是否保存有来自山庄的信件书籍。 … 《大漠孤烟》 《千湖白岛》 云奕看见了风格迥异,又都精美绝伦的画卷,他去过学堂,也混迹过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的酒楼、茶馆,纵使没有见过,也知晓这每张上面落款的名字,都是一个个名家大家。 可惜他没有在此静坐欣赏的心思,匆匆一瞥,便将东西放在一旁,不再理会。 … 《山河掌》 《柴夫六斧》 《解牛刀法》 他又看见被陆明收录在此的各种招式功法,有凡人武学,也有法术招式,不过多是些不完整的,断断续续的,而且看上去都是极为普通的。 陆文涛没有说他可以在屋里待多久,不过能越快找到线索,还是越好的,以免夜长梦多。 烛火在跳动着,可蜡烛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短,也不知道是不是进来的时间不长,屋里更是无法感受道时间的流逝。 这边所有的东西都被云奕看了个遍,并没有任何收获,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频繁,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不听还在架子上穿梭着,在每个物件前停留一小会儿,才会离开。 他快步走到不听身后,伸手就将不听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头上。 “这可是你自己放头上的,不是我主动的。”不听略带揶揄的声音在云奕脑海中响起。 “还没有收获吗?”云奕似乎没了耐心,语气也有些责备。 “你怎么了?”不听一愣,云奕的情绪一直都比较稳定,这种情况倒是少见,它没有细想,开口答道:“没有,这里地东西也不少,为了准确,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随着不听一字一句的说明现状,云奕的呼吸变得急促沉重,他睁大双眼,眼球上布满血丝,双目有些无神;心跳声如鼓鸣,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摇晃着脑袋,目光恢复一些清明,可眼睛上,还是带着微微红色,“不知道,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了我,我觉得头很胀,手脚都变得很重。” “不听,施展精神力的法术吧。”云奕咬着牙,坚定的说道。 “好!”不听也不再犹豫,它先闭上眼,调整呼吸,不管会不会被察觉,它还是要将法术控制在屋里,不能溢出。 随着它闪着星光,宝石般的双眼再次睁开,屋里的每个东西都变了色彩,画面类似于施展灵气观后的景象,不过现在在它眼中神采各异的,是不同的气息。 “没有,” “不是,” 一个个,一件件,所有的东西在它的视野中无所遁形,可它想要找的,云奕想要找的那一抹颜色,迟迟没有发现。 “有了!” 云奕感受到不听的身子明显一软,赶忙抬起双手扶住它。 “我找到了,就在那里。”不听抬起前爪,指了指一个方向。 云奕顺着它的指引看去,那是角落里的一个黄色木头小箱子,上面挂着一把精致的青铜小锁。 “在箱子里?” “没错,而且痕迹能够渗出箱子,应该是一件沾满浓郁气息的物件,极大可能是贴身的东西。”不听的声音有些亢奋,高兴的情绪挂在脸上。 云奕立即走了上去,蹲在箱子前,伸手托着上面的青铜小锁。 “是普通的锁头,我试试。”因为是直接通过自己的精神力在脑中说话,不需要开口,所以他没有察觉到自己张开嘴都有些吃力,伸手扯下自己头上的发簪更是让他湿了额头。 “啪!”没有费多少时间,锁竟被真的云奕打开。 “呼,还好以前跟锁匠关系不错,听他简单的讲了讲,也多亏这锁简单。” 盖子被掀开,不听趴在云奕的头顶,伸着脑袋往里面看去。 一入眼,只见箱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接着视线往下,这才在箱子底部,看见了一件并不起眼的东西。 云奕伸手将东西拿在手中,那是一枚普通的大魏铜钱,不过看上去很新,上面没有锈,也没有使用的痕迹。 “啪。”云奕二话没说,立刻将箱子锁上。 “是这个东西没错吧?”云奕看着掌心的铜钱,开口道。 “没错。”不听的一只眼睛闪过一道光后,肯定的回答道。 “好!”云奕大喜过望,他轻轻的握着,生怕这来之不易的线索被自己毁坏。 他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放松,就在他此刻最舒心的时候,终于感受到身上那越来越沉的重力。 自己的身子隐隐有无力支撑之象,双腿一软,直直的跪倒在地上。 不听险些被甩了下来,“云小子!你怎么了?!” “不知道,好吃力。”双腿像是绑上了两座大山,云奕咬着牙也无法抬起。“你没有感受到压力吗?” “压力?没有啊。”不听左右看看,神色焦急,却没有发现异样。 “砰!” 压力越来越大,云奕已经完全无法支撑身体,扑倒在了地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按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