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齐在图书馆抬起脑袋。他有点饿了。视线看向办公桌上的一个小小的电子时钟。那个电子时钟是他从家乡带来的。这个小小的电子时钟陪伴了他整整一个高三时光。 李云齐身边几乎所有的文具都因为他时不时失控的现实扭曲能力而换过很多轮了。可这个小小的闹钟却奇迹般地跟着李云齐,晚上摆在案头白天带去学校,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完好无损地陪着他来到了这大洋彼岸。现在,这小小时钟上的液晶屏幕显示着当前的时间:十二时二十五分。 李云齐琢磨了一下,站起身。他还是要填饱肚子先。 就在他离开g区,等待电梯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李云齐没有想到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看到来电人名字的时候,这种诧异越加浓烈。来电的人是希尔伯特·晨星。这甚至是他第一次知道希尔伯特还有手机。在接电话的时候,他脑中突然有一个没什么油盐的困惑闪出来,就是自己明明是第一次知道希尔伯特有手机,但是为什么自己的手机会直接显示希尔伯特的名字呢? 李云齐:“晨星老师。你好……” 希尔伯特:“李,你吃饭了没有啊?” 李云齐:“没呢,正……” 希尔伯特:“哦,那就好。你要不来我这边吃饭吧,刚好下午你也不用继续呆在图书馆,没你的排班。” 李云齐一时没有习惯希尔伯特·晨星的语气。他在思考,但是连他自己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 希尔伯特:“你下午就呆在我这边。” 李云齐在希尔伯特的话中听到了某种不容置疑。电话那头的老人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但是他拒绝在电话里说,也拒绝向自己解释。准确的说,老人拒绝让自己意识到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他没有做到。这不能怪他,这个老人本就不擅长这个。 李云齐突然想明白了,希尔伯特是带着某种情绪的。那种情绪是一种淡淡的愤怒。可即使是淡淡的愤怒,对希尔伯特而言,也已经算得上强烈了。自己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种情绪是愤怒,不是因为自己迟钝,或者希尔伯特掩饰得有多好;而是因为,这种情绪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李云齐有一种感觉,不是他引导出的这愤怒。 想明白了这些,李云齐立刻就接受了自己被安排的现状,很乐意地。但是他又不想让希尔伯特听出他的想法,于是故意犹犹豫豫地说道:“好……吧。我什么时候过来你这边?” 毫无意外地,希尔伯特答道:“现在。我在家里等你。” 在回了老人一句“好的。”之后,电话被另一头挂断了。李云齐看了一眼屏幕,看来老人的怒火比自己预计的还要大。 看来自己必须让电梯再等一等自己了。自己要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捡一下,带上那本自己还没看完的魔典。 当李云齐抬起手,准备像往常一样敲门的时候,门直接被打开了。希尔伯特站在门里,向李云齐侧了侧头。 李云齐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臂,也不觉得尴尬,低头钻进了希尔伯特的小屋。 希尔伯特的餐桌上用两个盘子分别摆着两人的食物:切好的面包。餐盘旁放着分别给各自准备的果酱。餐桌的中间是番茄炖牛肉汤。 希尔伯特:“这个时候了,来来来,吃饭。我都饿了。” 李云齐应了一声,将手里的书本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跟着希尔伯特来到餐桌。坐下后,李云齐对希尔伯特问到:“这汤是刚做好的吗?还是热的。” 希尔伯特骄傲地说:“那当然!小火慢炖一晚上呢。” 李云齐看着老人自豪的表情,笑着给自己打了一碗。 吃着东西,老人时不时地瞟一眼李云齐。李云齐在多次装作没看到之后,终于不得不决定不能再装作那不知道了。 李云齐将手中涂满果酱的最后一口吐司塞进嘴里,再端起自己的碗,喝了一口番茄肉汤。最后的一口吐司让他感到自己已经有足够的饱腹感来开启他接下去的对话,而一口肉汤又让他不再感到干渴。他掏出一张手帕纸,将唇边的汤汁擦干净,不会失礼于接下去的对话内容。他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于是他停止手里的所有的动作,开口对着老人问道:“嗯,晨星老师。我觉得,你想问我什么东西,你要不直接问吧。” 希尔伯特·晨星定住了,从自己的食物中抬起头来,对上了李云齐真诚的眼神。 希尔伯特被这眼神逼到了极限,甚至开始有些脸红。希尔伯特也放下手中的食物,稍稍端正了坐姿:“是了。我确实有些事情想问你来着。威廉今天找过你吗?” 李云齐懵了:“威……谁?” 希尔伯特:“威廉,威廉·布莱克。凯尔跟你说的,实践部的主任。” 李云齐想起了今天上午自己邮箱收到的一条邮件。印象中好像确实是来自什么实践部的主任。但是邮件内容并不是说今天来找自己,而是说这几天会再联系自己,所以李云齐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云奇明白老人问的实际上是这个主任有没有来当面找自己,所以他犹豫着,摇了摇头。 希尔伯特盯着李云齐,就好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在这沉默长得令李云齐感到有些不适的时候,老人终于将视线从李云齐的身上移开。这个时候,李云奇听到了自己和希尔伯特两个人同时轻轻发出的相同声音,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希尔伯特:“没什么别的事,他没来找你就好。不然……嗯,你下午就呆在我这边。你出任务这件事是没办法了,今天下午你找一个术式,这几天之内尽可能吃透了。” 李云齐听完老人的话,听出了老人语气中一闪而过的怒气和每一字一句都淡淡附带着的焦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底涌起的感动。他终于明白过来,老人把自己叫来,实际上是在担心一件和自己所担心相同的事情:自己的安全。 李云齐:“我还真有一个术式想补全。凯尔老师之前跟我说会教我,但是她一直在忙,我反而不好意思找她——” 希尔伯特:“先不忙。我还没吃饱,还得再吃点。你就够了吗?你还年轻,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怎么可以就吃这么一点?多吃点,来,我再给你装一碗。” 李云齐根本拦不住老人的手。看着自己再一次被装满的碗,他哭笑不得中,心里想起了自己在大洋彼岸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