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安几乎忘了反抗，目不转睛盯着崔元卿的眼睛，脑中一片空白。</p>
他爱上了她？前世她用一生都没化开的心，今生才不过月余，而且是时时与他作对，他反而爱上了她？那这些恩怨呢？</p>
“你疯了。”程颂安能说出话的时候，只能想出这三个字。</p>
像是压抑许久的火山，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崔元卿平静地道：“是，我疯了。从你回京的那一天，我就疯了。原本在我抗婚时，你是可以不用嫁给我的，但你没有，你忙着装贤良淑德的名门闺秀。”</p>
“那我就遂了你的愿，让你嫁进来，看你装到几时。可你又不装了，程颂安，你既如此恨我，为何偏偏嫁过来？既嫁了过来，为何又要和离？”</p>
鱼在水中游，是尾也是头。原来他们两个之间的命运，如回文诗一样，头既是尾，尾也是头，但又没有头，也没有尾。</p>
她原以为自己前世的命运是果，却未想过，这个果是因她自己而起的，乃至到了今生，又成了她同崔元卿纠缠的因。而崔元卿也亦然。</p>
这是真正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p>
惊涛骇浪的震撼一阵一阵侵袭着程颂安的心，她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p>
崔元卿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道：“成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p>
程颂安咬紧了下唇，只恨命运让她偏偏重生在成婚当天，假如能早些，她也来得及退婚。</p>
“没什么。”程颂安闭上眼睛，知道前因后果不等于她要原谅他，更不可能要接受他，乃至连自己最后的秘密也说出来。</p>
“多谢你，崔元卿，让我知道这些。虽非我本意，但我造成了那个结果。”她低声道，“你别说傻话了，我们之间，隔着两……一条人命，不用再说什么情爱了。”</p>
崔元卿颓然松开了手，默默回到原本的床上。</p>
屋内只余下沙漏的声音，谁都没说话，但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并没睡着，这漫长的一天似乎无休无止。</p>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颂安才蜷缩着睡了过去。可睡梦中也十分不安稳，一会儿是前世，一会儿是今生，一会儿又回到那个大雨夜。她梦到薛庭蕴披头散发，瞪着一双不甘的眼睛，扼住她的脖子要让她偿命。</p>
程颂安一头冷汗地从噩梦中惊坐起来，看窗外，天色才微微发亮，再回头看，床上已没了人影。</p>
海棠听到动静，过来道：“大人在浴房泡药浴，姑娘去床上躺会儿吧，日间太太和老爷必定要来瞧姑娘，得将这碧纱橱收了。”</p>
程颂安头脑有些昏沉，既想睡又睡不着，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病人，不得已，她也只能挪到床上。</p>
走到床边，便瞧见一张宽阔的拔步床里面用一道厚纱帐隔开，里面能容一人，外面枕头处又用几床被子垫高，程颂安倚在上面，若不走近了，谁也瞧不出里面的情形。</p>
正要坐下，又见蔷薇和踏雪抬了一张琉璃屏风过来，横在床前。</p>
“大人这样吩咐的，”海棠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姑娘遇上刺客，受了伤，这件事明日就会传出去，这些日子，少不了人来探望。”</p>
这个意思，是要在家中养伤？程颂安慢慢坐过去，靠在被子上出神。</p>
崔元卿已泡好了药浴，带着一身药味儿回到床边，这次比昨夜强些，起码穿着中衣。</p>
但程颂安依然被熏得捂上了嘴，扭头偏向一边。</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