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那些放出来的囚犯干的?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干净利落的身手吧,杀了十余个兵勇,而囚犯们一个被打死的都没有。 但是东方颖并没有功夫去琢磨这其中的真相,更没有余暇去察看那些乡勇的伤口,径直冲出了城门。 她后面的陆秋樱更是连眼睛都没旁顾一下,紧紧跟着东方颖催马疾驰。 而随后的文总捕头却觉出了异样,他下马检视了那些乡勇的伤口和死状,不由得暗自心惊。 他看出来这些乡勇全都死于一个人的刀下,而且是一刀毙命,从鲜血凝结程度推测,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毙命。 快!准!狠! 这个人的武功和刀法十分凌厉霸道,恐怕实力与东方颖相比,也不分伯仲,甚至在力道上还要更胜一筹。 文总捕头心中打起鼓来:此人与官府为敌,却又躲在暗处,难道也是跟东方颖一伙的?两边一明一暗,互相配合,实在可怕。 他看了看远去的东方颖坐骑和马车,打起了退堂鼓。 一个东方颖就已经难以对付了,再加上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绝顶高手,自己还要硬生生凑上去,无疑是嫌命太长。 再说自己跟东方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因为悬赏金额以及抓捕重犯的功劳所吸引,如今知府都要免去她的罪名了,还费劲去抓她干嘛? 以东方颖这种豪放不羁的性格,估计也很难为蔡知府所用,只怕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威胁不到自己。 到时候随便找个说辞,应付一下那个蠢猪似的蔡知府也就是了。 想明白了关节,文总捕头吁了口气,上马调头往里走,对那两个捕快说了句: “回去,不跟了。” 两个捕快略感奇怪,其中一个问道: “总捕头,为何不跟了?我们放跑了东方颖,怕是不好向府尊大人交代。” 文总捕头淡淡说道: “这个我来负责跟府尊大人说,你们不必担心。” 另一个捕快又说道: “那阿森已经去传信给朱练总了,练总大人那边要不要再去告知一下?” 文总捕头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得墙根下的巡城大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抬头看去,只见八九乘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乘者都是玄衣劲装,背插大刀,一副杀气腾腾的阵势。 文总捕头露出微笑,说道: “不用去团练营了,老朱派来的人已经到了,直接跟他们说明情况就行。” 说着迎上前去,对那批黑衣刀手抱拳说道: “各位弟兄且住,你们是练总大人差遣来的吧?我是文总捕。” 当先的黑衣人勒住马缰,停在他面前抱拳开口道: “正是,总捕头为何逗留不走?咱们不是商量好了,你在前面咬紧东方颖,我们在后面跟着你的记号走,见机行事吗? 文总捕头摆手道: “事情有变,立即放弃行动。 “你们就此打住,回去禀报练总大人,就说另有一位绝顶高手在暗中埋伏,跟东方颖相互策应,如果贸然行动,恐怕我们都要全军覆没。” 这时其他黑衣刀手也都停了下来,听到文总捕头的一番话,尽皆变了脸色,那领头的沉吟了一下,抱拳道: “既是如此,那就依总捕头所见,取消行动,我们回去向练总大人复命。” 拉马回身,招呼了其他人一声,向着来路返回,众骑手也都跟随而去。 文总捕头唉了一声,悻悻然带着两个捕快回府衙。 ………… 东方颖与陆秋樱一路向北奔驰了小半个时辰,借着月光看到前面有个三岔路口,立着路碑,便放慢速度喊道: “陆姐姐,咱们休息一下,商量商量该怎么走。” 陆秋樱答应一声,收紧缰绳口中“吁吁”作声,让拉车的马儿停步。 在岔路口停下,东方颖看清了路边的路碑字迹,往西的那条小路立柱上用红漆写着“符家村广宁寺”字样,往北的大路立着“遂溪县城月墟”石碑。 东方颖问车内甘桃仙道: “甘姐姐,你在这一带生活时日比较久,可识得附近的道路?” 甘桃仙从车内掀开帘子,看了看岔路口,摇摇头道: “惭愧啊女侠妹妹,姐姐虽说在雷州城是生活了许多年,可是极少能有机会出外游玩,最多就是在城郊走走看看。 “这里已经远离城郊了,我也认不得路。不知妹妹准备去哪里?” 东方颖说道: “我还有三位姐妹在凤巢山下紫云村歇脚,我须得尽快去与她们会合。 “伍姐姐你们三个可知道怎么走吗?” 陆秋樱和伍夏荷也都摇了摇头,戚冬华探出身子,沉吟了一下说道: “我之前就是在这一带逃脱土匪的魔爪,后来藏在树林里,偷偷跟着土匪的马队沿着河边往南走, “本想找机会救下两位师姐,无奈跟到府城西郊外就体力不支晕倒了,幸得甘桃仙姐姐相救。 “依我的记忆,符家村往南十里左右就是凤巢山,在山下的河岸边好像是有一个村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要去的紫云村。” 东方颖说道: “不管是不是,咱们先去走走看,或许还可以找到符家村的人问问路……” 正在这时,便听得来路一阵急雨似的马蹄声踏破夜空,飞快靠近。 甘桃仙脸露惊惶,颤声道: “那个姓文的总捕头阴魂不散,莫不是追上来了?怎么办?” 东方颖冷笑道: “这个家伙好大的胆子,一个人也敢来追我们? “姐姐莫怕,待我去将他结果了,免得像苍蝇一样惹人心烦!” 说着便回马走到车后,静静地等待对方的到来。 片刻之间,那匹快马已经奔到,却见马上之人并非文总捕头,因为文总捕头个子瘦长,此人却是身材高大,而且脸上还蒙着一块黑色面巾。 东方颖拔出宝剑,冷冷地说道: “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地跟着我们做什么?不说清楚,本姑娘可就不客气了。” 那个蒙面人勒住了马匹,闪亮的双眸盯着东方颖看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你就是近日搅得雷琼二州府天翻地覆,人称白马红巾的东方颖?” 东方颖听他声音浑厚苍劲,显然内力修为十分精湛,而且嗓音也似乎有些年纪,起码在四十岁以上,不由得黛眉微蹙,内心防范更甚。 这人怕不是跟蒋空空一样的官府鹰犬,前来捉拿自己的武林高手? 便提起精神,小心戒备,淡淡说道: “正是本姑娘。怎么,阁下心有不服,也想来试试本姑娘的剑锋吗?” 蒙面人哈哈大笑: “小姑娘果然是初生牛犊,狂放无畏!老朽是有心想跟女娃娃比试一下,只是这样一来就是以大欺小,传出去我的老脸挂不住。 “敢问东方姑娘,你可认得洪泰雷吗?” “洪泰雷?” 东方颖心底蓦然一惊,这是她初入江湖以来认识的第一个异性朋友,也是她第一个叫“哥哥”的人。 那个英俊温雅的少镖头,柔肠侠骨的佳公子,早已悄悄印在了女侠的心坎里。 她握剑的手轻轻颤了颤,强自镇定说道: “我认得他又怎么啦?阁下是什么人?提他做什么?” 蒙面人避而不答,反问道: “那你还记得洪泰雷他是哪里人吗?他做的是什么行当?” 东方颖心中翻腾,想了想说道: “我当然记得,他是海康县洪海镖局的少镖头…… “等下,海康县……是不是雷州府城就是海康县城?” 东方颖想起了什么,脱口问道。 蒙面人呵呵笑道: “看来你是第一次来府城吧?没错,雷州府城就是海康县城。 “难道你并没想过要去洪海镖局看一看吗?” 东方颖稍微有些紧张,忙解释道: “不是……不是我不想去看看,只是这一次来得匆忙,又是为了救人,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去拜访…… “而且,我还是官府通缉的女匪首,可不想给洪海镖局带去什么麻烦……” 蒙面人仰天笑道: “原来你这个女匪首还这么善良质朴,难得呀! “我那个傻小子眼光还不错,你这小女娃确实很招人喜欢。” 东方颖听得脸上发烫,心里更是窘迫不安,继而睁大了眼睛问道: “你说什么?你那傻小子?难道阿雷哥哥是你的……你是他爹?” 东方颖一颗心止不住砰砰乱跳,差点摔下马来。 蒙面人伸手扯下脸上的黑巾,只见是一个国字脸短胡须的中年人,浓眉大眼,不怒自威,依稀有几分洪泰雷的样貌。 东方颖这下更是确认无疑,慌忙离鞍下马,倒转剑柄躬身行礼道: “原来是洪……洪伯伯,晚辈狂妄无礼,请您老见谅……” 中年人又是豪爽一笑,抬脚落地,上来扶起东方颖手臂,笑道: “不用多礼,咱们都是武林中人,江湖儿女,搞这些虚礼客套就没意思了。 “你今夜跑到雷州府城大闹一场,我可是冷眼旁观,看了一场好戏啊! “白马红巾女中豪杰,果然非同凡响!” 东方颖惭愧道: “洪伯伯见笑了,晚辈就是任性胡闹,不知天高地厚地瞎闯,现在正头疼呢…… “对了,洪伯伯您是如何得知我跟……阿雷哥哥认识的?” 中年人笑道: “晚饭时我便收到了趟子手送回来的书信,是阿雷派手下人寄给我的,信上主要说了在牛背岭认识你的经过,并让我关注你的行踪,若是来到府城,一定要替他好好款待你。 “你说我这个做老子的,能不照办吗? “可惜你压根就不登门,我只好半夜跟着你出城来了。” 东方颖一想起洪泰雷在书信中向他老爹介绍自己,可能措辞中多有溢美关切之意, 不由得一阵心虚,手心都冒出汗来,嘿嘿笑着一时不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