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郎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我娘一看亲戚们都不再管她,全都走了,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她就又逼着我去县令大人那里,把房契要回来。” “我说我不敢,要想要,你自己去要。” “我娘看我说这话,知道这店铺算是要不回来了,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就急了,随手抄起放在床边的药碗砸过来,我没防备,就成这样了。” 周大郎摸了摸被布包着的脑袋,笑着道:“我娘再厉害,她也不敢跑到县令大人那里去要店铺的。” “你们放心好了,再过几日,我爹娘伤好了些,他们就准备搬到原来的老宅去住了。到时你们就能收铺子了。” 姜氏、李氏都是一阵唏嘘。 周大郎反而一脸如释重负的神色:“也没什么的,我一想到过上几日后,就不用看我爹娘的脸色,我娘子和小宝的日子也能松快起来,我就觉得受这点小伤,真的不算什么。” 说完之后就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告辞离去了。 姜氏看着门外,摇头感叹道:“胡婆子下手真是一点情面不讲,好歹周大郎还叫过她十来年的娘,这说砸就砸,以后开食店,要小心防着她些才行。” 沈钰和李氏也都有些担心此人,以后会不会到店铺里闹出乱子。 一家人正坐在那里议论着此事,院门又被敲响了。 李氏奇怪的道:“唉,怎么又有人来?我去开门。” 过了片刻,李氏一脸古怪的表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是一脸笑嘻嘻的七喜。 七喜上前给沈钰行礼:“沈姑娘安好,我家少爷让我来还食盒和炖罐。” 沈钰笑着点点头,心中不由暗自嘀咕:“七喜不过是来还器皿而已,娘的脸色怎么这么奇怪。” 七喜把手上提着的食盒等家伙事儿放在桌上,又对外面招呼了一声:“拿进来吧。” 接着院门外进来了两个小厮打扮的半大小子,其中一个手上提着一个足有三尺高的大食盒,另一个吭哧吭哧搬进来一个竹编的大笼子。 两人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院子里,就躬身行个礼,悄没声地就转身出去了。 沈钰等人一脸惊愕地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个又高又大的食盒,还有那个不断发出“叽叽咯咯”鸡叫声的大竹笼。 七喜脸上堆着讨好好的笑,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沈姑娘,这竹笼里是……是四只鸡,两只公鸡,两只母鸡。是,是四少爷今日和好友投壶,赢来的彩头。” 沈钰完全被陆琅的这番操作弄懵了。 投壶?彩头?四只鸡? 沈钰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们,陆公子赢的彩头,为什么送到我这里?难道要让我替他养着?” 七喜看看已经围在竹笼边,探着头边看边笑得“咯咯”的的几个孩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沈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沈钰看看李氏,李氏点点头,招呼道:“别看了,几只鸡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快点跟我去屋子里去。” 说着就和姜氏墩墩他们一起回了屋子里,还关上了屋门。 沈钰站在竹笼旁,听着竹笼里不时传来的“扑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动静,有些头痛地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七喜往屋子那里瞥了瞥,笑嘻嘻地凑过来低声道:“其实我家少爷投壶赢的彩头,是一块砚台。” “我们家书房里好砚台有好几块呢,这砚台成色也不怎么样,搁着又占地方。” 七喜有些尴尬地抓抓头:“少爷就让我把这砚台给当了,买些鸡鸭鱼肉送到姑娘这里来,求着姑娘有空闲时,就做些菜送去县衙,让他能吃顿荤菜。” 沈钰一头黑线。 陆琅啊陆琅,你这是自带食材上门加工吗? 还外带要求送餐上门服务! 沈钰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 县令大人呀,你看看,你把你家儿子逼成啥样了,什么法子都想得出来。 看沈钰不说话,不笑也不恼,就这样一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竹笼出神。 七喜有些心慌,要是沈姑娘恼了,把这事传了出去,四少爷非得被老爷打板子不可。 七喜赶紧做出一副可怜相,惨兮兮地哀求道:“沈姑娘可千万别恼了我家少爷,他,他也是被老爷逼急了,没办法呀。” 七喜声音里带着愤愤不平:“我就直说了吧,以前我家老爷不信佛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 “虽说对四少爷读书的事管得严,但从来没在吃上亏待过他,每餐说不上山珍海味吧,可也是鸡鸭鱼肉不断的。” “以前四少爷可没现在这样瘦,这才吃素两个月,人都快瘦成竹竿了。 “自从老爷信佛后,家里的小厨房已久不见荤腥了。我家夫人没有又跟着老爷来上任,跟着老爷吃饭的只有四少爷。” “这下可惨了,老爷吃素,还不许少爷吃荤!” “后衙的小厨房和县衙的大厨间是分开的,我们每日吃的饭菜,还不如县衙里的差人们吃得好,至少他们还能有肉有蛋吃,可我们老爷不让这些荤腥进小厨房啊。” “这不认识沈姑娘您了吗,所以四少爷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您看,能不能隔三差五的,悄悄给他做些荤菜送过去,要不,天天吃素,这书都快读不下去了。” 七喜一通诉苦,就差痛哭流涕了,一张圆圆脸,皱的像是个多褶的包子。 诉完了苦,七喜话峰一转,又一脸笑嘻嘻地拍上了沈钰的马屁:“沈姑娘的厨艺真的是好,上次的板栗炖鸡真好吃,鸡肉滑嫩,板栗软糯。” “我们以前在家里时,老太太跟前最会做菜的田妈妈,做出来的菜,都没你做的好吃。” 沈钰禁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可是想想陆琅那瘦竹竿样,又同情起这主仆俩来。 沈钰问道:“七喜,陆公子每天早晨都这样,饿着肚子读书吗?” 七喜一脸苦大仇深道:“可不是,我们老爷管的可严了,他自己起得晚,早饭也吃得晚。可偏偏又让少爷早起读书,等他起来后再和他一起吃早饭。” “老爷经常说什么天将降大任,什么什么的,必先苦啥饿啥的,嗐,就是说要先挨饿。我就搞不懂了,为啥挨饿才能成大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