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板板正正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是聂桑窈却懂了,这是让她安静听的意思,于是乖乖巧巧的将手放在膝盖上,作出安静聆听的模样。 大长老这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用低沉的音调继续讲。 正当聂桑窈以为他要拐回正事时,他却又将目光望向聂槐序。 “你对你的母亲,了解多少呢?” 听他冷不丁的提起自己的母亲,聂槐序明显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他会问这个问题。 大长老也不急,沉默地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等待他的回答。 聂槐序低垂着头,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对于他母亲,大多数的了解都来自于前几天和聂闻笙的那场“友好”的父子对话。 在聂闻笙的话里,她对于他而言,是月光般的存在。 美丽,圣洁,温柔……一切美好的词语形容她都再合适不过。可她又是那般飘渺,像是黑夜赐给他的一场虚妄的美梦。 她或许真的是月亮变得——她走的时候脸色是那样的苍白虚弱。 他说,那天聂槐序刚出生,她便撑不住,虚弱的靠在他怀里,一只手还落在聂槐序的襁褓附近,不舍得触了触。 他的殷絮哑着嗓子,眉目间已见将死之人才有的混沌,可她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问:“我们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聂闻笙红着眼睛,一刻不停的输送内力想要为她续命。 聂殷絮对着他摇了摇头,她心知自己大限将至,向来温柔含情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倔强,努力睁大了眼,只为听到丈夫给他们的儿子取名。 “名字……” 原本握刀的右手此刻只抚着她的脸颊,动作轻柔而怜惜。 泪,自眼眶中涌出。 他说:“叫怀絮吧。” 永远的怀念殷絮——他的妻。 闻言,聂殷絮却是费力的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暖阳,温意的眼眸中有笑意划过。 “槐序……他生在初夏……这名字最合适不过了……” 她希望他们的儿子如初夏一般明媚,温暖。 凭借着默契,聂闻笙瞬间明白她说的是哪两个字。 默了默,他最终还是没有纠正,顺着她的心意点头:“那,就叫槐序吧。” 他的妻,在他们儿子名字定下的那一刻,便永远的离开了他。 他抱着妻子枯坐了几个时辰,就那么痴痴的看着她的面容,感受着她的体温一点点的归于冰凉。 最后叫醒他的,是聂槐序的哭声。 他说,他真的好恨他啊! ——若不是为了生下他,他的妻子可能就不会那么早的的离开他!三年,不是为了生下他,他的妻至少还能活三年! 三年,足够他寻找治疗她的病的办法了! 有很多个瞬间,他都很想掐死他…… 他说,要不是他答应了她要让他们的儿子平安长大,他断不会容忍他至今。 一股莫名的悲凉充斥了胸腔,堵的他喘不过气来。 “怀絮”是他的名字,念殷是聂闻笙亲手铸造的,加了他母亲骨灰的刀。 ——看,这就是他父亲,一个痴情的疯子。 所以,后来聂槐序告诉聂桑窈说,聂闻笙追求长生,很有可能是被他母亲的去世刺激到,从而对于活着产生了很深的执念。 至于聂闻笙被催眠的事,他不敢肯定这是否与聂殷絮有关。 他抬手,面无表情的抹了一把不知在何时流出的泪,要不是微红的眼眶,就凭这淡然的神情,谁能看出他刚刚心绪的浮动? “了解不多。您说什么,小子便听什么。” 大长老背对着他们,聂桑窈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隐约从语气里听出一丝悲意。 “她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他的语气很轻,很柔,这种语气聂桑窈从未在他嘴里听过。她相信,即使是聂风竹这个亲儿子,或许也没有听到自家父亲这么温柔的语气。 但他说到这儿,便久久没有下文。 大长老看过那么多书,自认也是个学识渊博的,可搜肠刮肚,却找不出半个能准确形容她的词语。 她是书中描绘的传说中才貌双绝的仙女,是这世间温柔的源头,是星空下蓦然炸起的烟火…… 她,比惊艳本身更要惊艳。 可那般美好的人却常年久病缠身,身体孱弱,最终英年早逝,红颜枯骨…… 大长老叹了口气,“她很爱你。” 明知生下聂槐序会加速她的死亡,却还是坚定的选择了让他出生。这是超越性命的母爱。 聂槐序微微点头,浅笑安然:“我知道。” 不管她是否有什么算计,最起码,她应该曾是这世间最想让他活下去的那个。 气氛沉默一会儿后,大长老转身,眼底那丝不应该存在的情愫消散,表情恢复平常的样子,儒雅中带着严厉。 “关于你母亲的事,想必你已经从聂闻笙那里知道的差不多。可有一件事情,你们,聂闻笙,甚至于很多人都绝对不知道。” “而我要说的,便是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