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竹林有些清冷,文锦绣身上披着他的披风坐在床上,他静静闭着双眸坐在她外侧,将外面的凉气遮的完完全全,知道他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文锦绣也不说话免得惹他分心,心中想起他告诉自己的话,又不免有些叹息。
她刚刚就是太激动了,其实慕翎宇会不会帮她又有什么要紧?她原本也没打算他会帮自己,横竖她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只是一个婢女罢了,段祈煜说得对,给谁当婢女不是当呢,再说她原本就是要接近他的,便也不再推辞。
抬眸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段祈煜,她记得刚刚他有些发白的脸色,轻轻咬了咬唇,她慢慢解下身上的披风给他披上,察觉到那身子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颤抖了下,她面上顿时有些发热起来:“你受伤了,不能受寒气。”
段祈煜没说话,唇角却翘了起来,指尖的银色光晕渐渐变得微弱,呼吸也开始绵长而稳定起来,文锦绣借着月光能看到他的脸色在慢慢好转,触及那遮着他半张脸的面具时,心中却闪过一抹疑虑。
她情绪的变化自然没能逃过段祈煜的眼睛,他慢慢睁开双眼,就见到她正盯着自己看,眸子里疑惑重重,不由一笑:“怎么了?”
文锦绣张口想要问他为什么总是带着面具,然而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她只是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询问主子的事情?而且他的面具从来没取下来过,想必是十分在意的事情,既然在意,必然不能轻易提起,她在他身边待了两日,虽然他对自己态度不错,但身为婢女,她还是要注意点言行,不然无意中得罪了这位大佛,她以后的日子就惨了。
想到这里,她轻轻摇了摇头:“你好些没有?”
段祈煜从她眼神变化之中便知道她要问的不是这个,但也不打算戳破,点了点头道:“难得你会关心我,有美人关心,自然是好了许多。”
文锦绣面上表情顿时一僵,她就知道,段祈煜找到机会就要奚落她,她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段祈煜笑了笑起身,手指放到披风的带子上,看不出是要系好它还是要解开它,他慢慢弯腰看向文锦绣,笑的极为阴险:“今日带你出来,虽然是要让你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但到底还是骗了你,所以孤要补偿你。”
文锦绣僵硬的表情还没收回来,便听到他说要补偿,顿时警铃大作,这笑容,这动作,要补偿?什么补偿?!
她下意识朝床后缩了缩,警惕地看着段祈煜:“什么补偿?”
段祈煜则又向前靠了靠,整个身子跪坐在床上,前半身倾身向前,几乎要将她逼到床角,轻轻在她耳边呼出一口热气,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因他的动作而有些发红的耳尖,声音低沉:“孤乃一国储君,你说什么补偿?”
文锦绣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段祈煜这个色中饿鬼,不是说过不会趁人之危吗?不是说过不会对她怎样吗?现在这是干什么?她偏过头,强自镇定道:“太子殿下身为一国储君,地位尊崇,奴婢只是小小婢女,不敢高攀。”
段祈煜含笑看了她一眼,眨眨眼无辜道:“孤只是要带你去放河灯,你想到哪里去了?”
……
文锦绣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她怎么有种想捏死他的冲动呢?她能谋杀储君吗?能吗?
段祈煜说完这句话便离她远了些,一脸的茫然无辜,放到颈口的手指极快地将带子系好,文锦绣咬牙切齿盯着他,她确定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堂堂太子竟然三番五次戏耍一个小小女子,真是恶毒!
段祈煜系好披风,见她还没有动作,显然是还没从刚刚戏弄她的情绪里回过神来,不由轻轻咳嗽两声,也不打算提醒她,直接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文锦绣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又一次被他占了便宜,立刻便要挣扎着下来,却听到了段祈煜的闷哼声,手上动作顿时僵住了。
“孤刚刚才受了伤,你就不能安分点么?”段祈煜极其哀怨地看着她,她嘴角顿时一抽,他受伤又不是她害的,他这一脸的幽怨是怎么回事?
段祈煜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换上一副控诉的表情:“是你义兄伤了孤。”
文锦绣心头一跳,慕翎宇伤了他,不管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但这义兄义妹的关系可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不知为什么,明明不应该愧疚的,可是她心里却升起一丝歉意……
“而且,孤只是带你离开此处而已,以你的能力,没有孤带着如何能回到京城?你倒好,一点都不顾及孤的伤势。”段祈煜越说越理直气壮起来,文锦绣则越发心虚,然而却不知道段祈煜这无赖说瞎话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调养了半日,他身上哪里还有伤?
文锦绣默默低下头不再说话了,她已经被段祈煜的逻辑绕了进去,一点没有觉察出不对来,乖顺地靠在他胸前不说话了,段祈煜满意勾唇,带着她轻轻一跃便出了茅屋,随后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宫中,由于慕翎宇没能证明文锦绣的清白,一队侍卫气势汹汹赶到明辉殿拿人,然而却被斩风拦在了门外,侍卫统领不敢得罪斩风,毕竟他是段祈煜身边最为得力的助手,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太子,但皇后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从,顿时有些为难起来。
明辉殿他们是不敢私闯的,段祈煜这次回来之后,地位比之期不知提高了多少,连皇帝都不会忤逆他的意思,他们只是小小侍卫,又怎么敢对他不敬?
“头儿,这怎么办,眼看就要月上中天了,人如果再不带到火场,娘娘怪罪起来,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副统领面色忧愁地看了明辉殿的大门一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侍卫统领也是一脸郁色,看到站在那里丝毫不退让的斩风,不由叹了口气,上前道:“斩护卫,我等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拿那妖女,还请斩护卫通报太子殿下一声。”
妖女?
斩风眼中顿时冷了下来,冷笑一声道:“陈统领,不是我不为你通报,而是主子下了命令,这位姑娘他要亲自审问,不容别人插手,而且你既说她是妖女,若是你们带走她,半路被她逃脱了,这罪名你们担当的起吗?”
侍卫统领顿时愣住了,半晌之后蹙眉:“这妖女害人无数,殿下一人处理万一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陈统领这是诅咒太子殿下吗?”斩风语气立刻凌厉起来,什么叫出个什么意外?皇宫之中说话最是忌讳,这种话若是被皇帝听到,那就是对太子大不敬,是要株连九族的,侍卫统领面色顿时吓得苍白,慌忙跪倒在地:“属下不敢!”
斩风冷笑一声不再说话,死死把守在门口,不过一个侍卫统领而已,就敢到明辉殿拿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不远处,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看到这一幕,面色露出几分荫翳,他身上穿着黑色绣金线巨蟒的服饰,巨蟒虽然是皇子们都可以用的图案,但只有太子可以着杏黄色,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面上神情更加阴狠了些。
明辉殿不是普通的宫殿,既然离御书房最近,便足以说明它的地位,那是皇帝在御书房批改奏折累了之后休息的地方,前殿唯一的宫殿,可是段祈煜一回宫,二话不说便霸占了这个宫殿,最初的目的还只是为一个婢女疗伤?而且那婢女还是伤了他们大月百姓的妖女,他这般嚣张,竟也没人管?
难道就因为他是太子吗?他也是皇后的儿子,他也是嫡子,只不过吃了个次子的亏,难道就要被段祈煜一辈子压着?
“陈统领乃是宫中禁卫军统领,手里又有皇后娘娘的令牌,可是连太子的影卫都不敢得罪,四皇兄,咱们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段祈烨身边不知何时走过来一道蓝色的身影,那人眉眼阴鸷,他眸子微微眯起,这三年他都快要忘记段祈煊了,毕竟他存在感是越来越低了,连带着兰妃的风头也十分弱了下来,却不想他竟到了这里。
眼眸闪了闪压下心头的思绪,段祈烨蹙眉看他一眼:“二皇兄乃是太子,在这宫中地位尊崇,况且他为人宽和有礼,你我都是兄弟,怎么会有难过一说?”
“生于皇家哪有什么兄弟情深,想想大皇兄,什么错都没有,却被父皇贬去坪洲那个地方,一待就是三年,大皇嫂大婚不久夫妻便分离,还真是可怜。”段祈煊说着,似乎真的十分难过一般叹了口气。
段祈烨放于身侧的拳头顿时握紧了,他并不关心大皇子跟皇子妃分离的事情,他关心的是自己的以后,如果段祈煜登基为帝,他最多是个王爷,一辈子都要受他管制,如果他也像皇帝对待大皇子一般将他贬出去怎么办?可就算如此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宫中谁敢给段祈煜不痛快?
想到这里,他压下心头的邪火,冷笑一声:“父皇这么做定然有他的用意,我与二皇兄一母同胞,心中都十分惦念大皇兄。”
段祈煊却是笑了起来:“既然四皇兄这么想,那臣弟便不多说什么了,对了,还未恭贺皇兄封王之喜。”
他说完便转身朝火场走去,因为今晚要处决“妖女”的缘故,他们并没有出宫,段祈烨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冷笑起来,封王之喜?三年前他就封王了,段祈煊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提醒他一辈子都只能做个王爷罢了,这个五皇弟,他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他有这般玲珑的心思?
转身朝明辉殿大门看去,月色已经越发明亮,而这宫殿里的人却丝毫不着急,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交人的打算,斩风与陈统领僵持着,双方都不退让,却都没有办法。
他眸中闪过一抹暗沉之色,段祈煜这么嚣张,总该给些教训,包庇妖女,这罪名可不是一般的大,若是斩风再跟陈统领打起来……
想到这里,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快速飞身上了一颗大树,朝着斩风和陈统领同时射出两颗石子,斩风武功比段祈烨要高出许多,因此速度极快地躲过了石子,而陈统领则没有那么好运,段祈烨的武功他哪里比得过?顿时被这颗石子打中了肩膀,耳边咔嚓一声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段祈烨射出石子之后立刻便向后掠去,斩风刚准备将手中的剑飞出去,便看到那袍子上的巨蟒,顿时收住了手,那是皇子的服饰,他不能出手。
而陈统领见斩风拔出剑来,顿时向后退了一步,肩膀立刻传来剧痛,他目光顿时冷了下来,刚刚这里没有别人,谁敢偷袭他?看斩风的模样像是要跟他动手,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斩风,你这是做什么!”
斩风眉头皱起:“陈统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
“你还装模作样!不是你,还有谁会偷袭我?”陈统领被晾了这大半晌,心中已经有些不满了,而且刚刚那一下伤到了骨头,他的肩膀怕是废了,这种情况下哪里还会对斩风好言好语?
他一把挥开旁边搀扶着他的人,怒声道:“你不过是太子身边一个影卫,说白了就是一条狗而已,连官职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拦着本统领?还敢偷袭本统领,是不是陛下到此你也敢随意动手?”
斩风面上表情冷了下来,他虽是影卫,却不是那种只懂得保护主子的影卫,说句自夸的话,他是段祈煜身边的一把手,不然也不会被派去保护文锦绣,陈统领这话便是将他侮辱了个彻底。
他深吸一口气:“陈统领,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偷袭你。”
不管他说了什么,他还是要把事情解释清楚,不然传出去也会对段祈煜的名声造成损失。
陈统领冷喝一声拔出剑来:“不是你干嘛要拔剑,难不成还是有旁人偷袭?若真有人本统领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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