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夏一行人回到江南已是七月初,钱崇光拖着病体见了几人,见过后病的更严重了。 凡是江南有名气的医者都被请到了钱府,均对钱崇光的病束手无策,断言他活不到明年了,用最好的药吊着命,或许能撑到入冬前闭眼。 银夏几人歇息了几日后,被分派到了各处当差。 冬玉跟在钱昊川身边跑商,金春留在病重的钱崇光身边照顾,银夏去了钱家大太太的院子里照顾刚出生的小姐,秋珠则去了绸缎庄子做管账。 暗处盯着钱家的最后一波人,见实在盯不出异常,也便撤走了。 七月末,银夏扮做男子,驾马偷偷离了江南。 千里之外的朝阳城,一名小妇人惬意靠在葡萄架的躺椅下,一串一串的数葡萄玩儿。 小妇人细眉琼鼻、明眸皓齿,小脸巴掌大小,模样生得甚是娇美,只肤色暗沉,唇色也不大鲜红,到底是与绝色美人差了些。 不过在朝阳这座临海的边缘小城,小妇人的长相已是顶顶出挑的了,比那醉欢楼里的花魁娘子还好看几分。 小妇人不是旁人,正是金蝉脱壳的颜沐禧,她于两月前到达朝阳城,化名妙音,在此处小院暂时安顿了下来。 朝阳城坐落于大丰最东边,是座临海小城,小城民风纯良气候宜人,颜沐禧很喜欢,她便在城中租了个二进院子住了下来,还请了位会做饭食的婆子伺候起居。 眼看着到了午时,黄婆子过来问,“妙音娘子今日想吃什么菜肴,可还是要少放油少放盐。” “我今日觉得胃口尚可,便多做一道荤菜吧!”颜沐禧眯眼看着吴婆子,语气温和。 “那做炖鸡可好?”黄婆子又问。 颜沐禧想了想,“小鸡炖蘑菇吧,肉质莫要炖的太老,口味稍清淡些。” “行,都依妙音娘子的。”黄婆子忙不迭应下,转身前忍不住又多看了藤椅上的美人一眼。 心道,多好的女娘呀!长得好、性子好、说话也好听,偏生给人做了外室。 也难怪会被误认为是外室,颜沐禧租住的院子距离府衙不远,周遭居住的全是富户,她一介梳妇人头的小娘子,单独住着价值不菲的院子,只可能是达官贵人养在的外头的相好。 颜沐禧并没打算解释,外室有外室的好,周遭邻里摸不清养她的男人是谁,不敢轻易招惹她,也不愿与她这种身份的人来往,她反而落得清静。 轻松惬意的日子过得异常的快,转眼又是几日过去,七月逝去来到了八月。 这日清晨,黄婆子正在灶房做早食,大门忽被拍响了, 她匆匆走至大门口,隔着门问道:“谁呀?” 门外的人答道:“在下是前来寻亲的,请问妙音娘子可在此处居住?” “寻亲,寻什么亲?”黄婆子又问。 “在下名叫林夏,从边城而来,是妙音娘子的亲兄长,听闻她搬至此处居住,特意来寻。” “你稍等,待我进屋问过娘子再来回你。”黄婆子说完转身去正屋回禀。 片刻后,颜沐禧脚步匆匆从屋子里出来,欣喜打开了大门,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门外自称林夏的不是旁人,正是扮做男子前来寻颜沐禧的银夏,她亦是眼泪涟涟,强忍着才没将颜沐禧拥入怀中。 颜沐禧却是抱住了她,哽咽着抱怨,“你怎么才来呀!害我眼巴巴等了好几月。” 计划脱身前,颜沐禧便将备好的后路告诉了银夏、金春和秋珠,只没告知藏不住事的冬玉,她若脱身,几人都可根据天顺车马行留下的暗语寻到她。 离开枫林镇后,颜沐禧不敢再派人回洛都打听情况,只从洛都来的走商那边探听到了荣王世子妃身死下葬的消息,并不知道随她一起入密林的银夏和冬玉都是否安好。 担忧了几个月,如今见到好端端的银夏,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一半。 银夏安好,还有冬玉的安危未可知,颜沐禧迫不及待询问,“老四可还安好?” 银夏知道她问的是冬玉,含着眼泪笑道:“老四她也好、也不好,因你的事,她哭的眼睛睁不开,患了眼睛干涩症。可经此一事,性子好似比之前稳重,再不咋咋呼呼了。” 听闻冬玉也还好端端的活着,颜沐禧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又免不得心疼。 银夏三人知道她未死,伤心都是流于表面的,只被蒙在鼓里的冬玉那妮子怕是伤心难过坏了。 可也没办法,冬玉藏不住事,为了安全起见不得不瞒着她。 “老二和老三可也还好?” “好,都好,大家就是担忧你。” 见兄妹二人激动到失了分寸,黄婆子开口提醒,“站在外头算啥,妙音娘子快请家兄进屋里头说话吧!” 亲兄妹让人瞧见搂搂抱抱,邻居街坊定会传闲话的。 颜沐禧松开银夏,抬手擦擦眼泪,“多亏了黄嫂子提醒,兄长舟车劳顿定是累坏了,快进屋去。”说罢走前头领路。 转过身错开些距离,银夏才发觉颜沐禧好似比之前胖了。 可说胖吧,露出来的脸蛋脖颈还和原来一样,甚至还比原来清瘦些,只腰身看起来粗了一大圈。 心中有疑惑,进屋后,银夏特意盯着颜沐禧的腰腹处多看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颜沐禧不仅腰身变粗,小腹竟是明显凸出来的,人莫不是? 银夏愕然睁大双眼,张口下意识想问明缘由,颜沐禧对着她摇头笑了笑。 待黄婆子进了灶房,颜沐禧才抬手抚上腹部,目光霎那间变得无比柔软,“我确实有了身孕。” 猜测得到证实,银夏惊愕到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惊愕过后,又开始心疼的抹眼泪,她们家小姐怀着身孕还要经历生死之难和颠沛流离,莫说是娇养在闺中的小姐,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见得能吃下这般多的苦。 怕颜沐禧因自己堵心,银夏哭了两眼便将眼泪憋了回去,颤着声音询问,“孩子何时有的,您怎不早说?您万一有个好歹,婢子们可还怎么活嘛!” 看银夏强忍眼泪的模样,颜沐禧鼻子一酸也想哭,不想银夏更担忧愧疚,她忍住眼泪挤出笑脸。 “哎呀~好银夏莫要再掉泪珠子了嘛!我肚子里揣上宝宝是好事,在荣王府蹉跎了三载多,不带点东西出来,多亏呀!” 一听这话,银夏的眼泪又来了,“姑奶奶您哪是不肯吃亏,是傻,傻到家了。都不打算留在荣王府了,还非要留下荣王府的子嗣,傻死算了!”顿了下,又道:“孩子、几个月了?可康健?找大夫看过没?” “满五个月了,每月都找坐堂大夫把脉,康健的很。”颜沐禧说着将帕巾递过去,“莫哭了,再哭脸上涂抹的黑粉都冲没了,黑一块白一块怪滑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