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来是客5 腊肠的吃法简单,无非就是煮熟或者蒸熟切片。 但云澜更喜欢另一种吃法,竹筒烤。 将腊肠塞进竹筒里,竹筒两端用菜叶子堵住,然后埋进熄了火的炭堆里慢慢烘烤。 云澜特意选择了麻辣口味的腊肠,让方文林给他从烤羊腿的火堆里扒拉出来一堆炭火。 这种熄了明火的炭火看着黑灰黑灰的不起眼,实际温度很高,云澜没敢让小孩子靠近,给他们另外布置了喂小鸟的任务。 那五只从山里带回来的小鸟被两个小子养的很好,从长出来的彩色羽绒可以看出不是普通的麻雀之类的鸟类,但具体是什么,他们这几个大人还真认不出来。 因为每天都是由两个孩子投喂,这五只小鸟已经认了云瑞和云琛为主,即使打开鸟笼也不会飞走。 当然,也可能是天气原因,毕竟这些鸟也不傻,真飞走了,这大冬天的它们也没法活不是? 小不点刚进院子的时候稍微引起了些骚动,但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军汉,稍一定心也就不慌乱了。 云澜原是没有多管它的,但狼崽子在前院晃悠总是冷不丁地会吓人一跳,没故意捣乱也耽误别人忙活了。 所以云澜就把它安排去了两小子的书房待着,结果这崽子又去扑人家小鸟。 无法,云澜只得将这狼儿子带在自己身边。 现在云澜在烤竹筒腊肠,狼崽子又去好奇那一堆炭灰,直接吃了云澜一个暴栗,让它老实点。 挨了锤的狼崽子果然乖顺了许多,这会儿规规矩矩趴在云澜脚边用眼睛偷瞄云澜的表情。 这一人一狼的互动落在院子里其他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情景和感触,让人不免会心一笑,无形间竟然让这气氛少了些拘谨和疏离,多了些温情。 老伙计,大兄弟的,关系就近了。 …… 云家大院的席面多了一道竹筒烤腊肠,还只在主桌上有。 将竹筒竖起来,菜刀一个巧劲儿卡进竹筒里,接着一提一磕,这竹筒自然而然地一分为二。 竹筒两端的青菜叶子不仅能防止炭灰温度过高将竹筒里面的腊肠烤糊,还能锁水锁油,这会儿竹筒破开,澄黄油亮的油脂溢满出来,独特的腌制品香味喷薄而出。 吃这种腊肠一定是不能用刀切片的,最好是直接用手将腊肠掰成小节咬着吃。 经过烘烤的腊肠肠衣酥脆又有一点韧劲,一口下去,唇齿挤压撕扯,肥肉的油脂在口中爆浆,浓郁的肉香与香辛料的霸道瞬间征服味蕾。 云澜自己吃了半根,一张嘴巴油润光亮,似那水洗过的樱桃饱满红润,一低头,下面瞪着四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是俩侄儿和小明、小芳。 但……另外半根云澜还是在几个小朋友的注视下放进了方文林的碗里。 到底是腌制品,又是重口的麻辣味,云澜是不太敢给几个小孩吃的。 “小叔叔给你们盛鱼滑。” 成功用鱼滑安抚住几个娃娃后,云澜将目光定在了今日的重头戏——烤乳猪上。 两只烤乳猪都在主桌上,等主家吃了第一口再分下去。 云焕拿刀片了一盘乳猪皮,又切了一盘乳猪肉,剩下的一头半全给分了下去。 经过长时间的炙烤,乳猪皮的水分被完全烤干,色泽红润似琥珀,有一种薯片质地的酥脆感,表皮底下连着一层似脂膏一般的肥肉,雪白而通透。 可以空口吃,也可以蘸白糖,云澜选择蘸他嫂嫂酿的桂花蜜吃。 卡兹卡兹。 这种甜而脆的口感甚得小孩子的喜欢,一时之间云澜的右耳只能听见不绝的卡兹声。 反观他左边的方文林则更加钟爱香而不腻的乳猪肉,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连吃了三筷子。 乳猪肉嫩,云澜又舍得下腌料,即使是里层的猪肉也不会没味。 咸香口的乳猪肉,花生酱是灵魂,这种谷物特有的温和香气与肉类的碰撞让人欲罢不能。 麻辣口的乳猪肉则是更加喜欢打直球,直给的香辣椒麻让人越吃越上瘾。 而在这场肉类盛宴气氛热烈之时,云烨却是悄无声息地端了一筐青绿色的瓜条过来。 再没有什么能比一根黄瓜更能清新解腻的了。 只这一小筐,便让人感觉整个院子都被净化了。 什么香肠腊肉烤乳猪,这一刻,整个大院里的人都被云烨手里的青绿所吸引,争先恐后地表示要来上一根。 这筐黄瓜就像是为今日这场宴席做一个中场休息,黄瓜过后,烤羊腿陆续上桌。 而这个时候已经不分什么主次了,大家伙都开始随意入座,称兄道弟,谈天说地,忆往昔,展未来,全了汉子们的交际。 云澜一向是不耐参与这些的,今儿过来认个脸熟足矣。 当烤羊腿端上来之后,他便同一旁的孩子和嫂嫂们专心致志干饭。 那些高声交谈的汉子们也都识趣地不来打扰这一方清静。 “林子和我说澜哥儿你病刚好,我瞧着也是瘦了,这几日便安心在家里住下,我和大嫂定是要给你把肉养回来的。” 作为今日的主角之一,郑悦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不仅穿了新衣,还戴了银首饰,眉宇间带着张扬的喜意,瞧着人都年轻了些。 当然,郑悦本来年岁也不算大。 她一旁坐着的是云家大嫂谭蕾,今日也是拾掇过的,与郑悦相比则更加沉稳内敛,“你二嫂嫂说的是,我看啊最好是直接在家里过完年再回去,也省得来回跑。” 羊腿处理得很干净,没有什么膻味,烧烤的手法专业没有烤糊的焦苦,只有刚刚好的焦香,云澜很是喜欢,这会儿正吃着呢就被两个嫂嫂拉进了话题。 他嘿嘿一笑,半点儿没有一个大人的自觉,要不是碍于还有其他人以及孩子在场,说不定他还得拉着两个嫂嫂的胳膊黏黏乎乎的撒娇。 这也就是在自己家里了,再大也忍不住有些孩子气。 “那我可要多住上几天,过两日隔壁文阳镇有大集,我们一家人正好一起去玩玩。” 谭蕾:“澜哥儿的消息倒是灵通,我们也正想和你说这事呢。” “文阳的山楂红是出了名的,做的糖葫芦又大又甜,到时候给我们澜哥儿也买一串,不,得买两串!” 这事儿不怪他大嫂嫂打趣,具体是几岁的时候云澜忘记了,只记得自己还是个萝卜头,那时候家里穷,去买年货也只得紧着要紧的买。 冬日没什么水果,又红又大的山楂便成了孩子们唯一的念想,尤其是裹了糖浆的山楂糖葫芦。 反正云澜自己是不太记得那时候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表现了,但他大嫂嫂和他两个哥哥都说他一路上都盯着人家卖糖葫芦串的。 “那时候家里没什么铜板,可怜我们澜哥儿睁着大眼睛望了一路,却也是乖巧懂事的,只抿着嘴巴,没出一声哭闹讨要。” 谭蕾说到这里面上有些感伤,但转瞬即逝,“现在好了,到时候嫂嫂给你买最大最红的那串。” …… 宴席于天黑之前结束,闫山镇六人组要回安阳镇休息,而乔胜等人也要回清河村看家。 最终留下的只有云澜和方文林两人而已。 哦,还有马匹小蜜蜂以及狼崽子小不点。 今日大家伙吃得开心,聊得尽兴,一不小心就贪杯了。 天黑以后,云家大宅便安静下来。 云澜的屋子还亮着灯,方文林打了热水进来。 没了覃迎春等人在旁伺候,这些事情便落到了方家的男主人身上。 云澜今日没有喝酒,却吃了不少甜滋滋的桂花酒酿,虽没有醉,却也双颊泛红,眼含秋水。 “你今日躲酒了。”云澜用自己的脚压在方文林的脚背上。 方文林笑了笑没有否认。 “我看见了,”云澜用脚趾去夹方文林脚脖子处的皮肉玩,“你把酒换成了酒酿。” 脚脖子处有点痒,方文林忍不住动了下脚掌,把云澜的那一双不老实的脚给夹在了中间。 “这不是看你吃了好多碗,我也好奇是怎样的味道嘛。” 云澜扭了下脚腕,没能从桎梏中挣脱出来,瞬间就老实了,也不去戳穿方文林拙劣的谎言。 两人安安静静地泡了个脚,方文林又打了热水给云澜擦身子。 酒酿到底占了个酒字,云澜虽然未醉,却也受了影响,方文林伺候他,他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瘫进了床铺里,当个称职的面团娃娃。 这样子也不知该说是配合还是不配合了,至少方文林要想给云澜擦擦上半身,就得爬上床才够得着。 因为云澜仰躺在床铺里,半点要动弹的意思都没有。 方文林颇为无奈,跪坐在云澜身边,弯腰用湿热的帕子一下一下给云澜擦脖子,嘴里咕哝了一句:“小懒虫。” 看着晕乎乎的云澜其实耳朵尖着呢,一下子就听见了这句话,气不过地用手指去戳汉子的腰腹,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数落些什么。 方文林被戳得腰腹绷紧,用空着的左手去镇压那只作乱的手。 可惜他失算了。 想不到吧,云澜还有另一只手。 方文林被云澜扰得无法,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不困是吧?” 几乎是在方文林话出口的一刹那,云澜直觉不好。 但他这时候收手已经晚了。 被他扯开里衣的汉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地直接压了上来,用雷霆之势将其镇压。 水洗的樱桃在浪了一天之后终于被人逮着机会采摘品尝,浸了桂花酒酿的香气被尽数掠夺。 品尝之人显然是爱极了这滋味,吮着这抹嫣红不松口,直逼得云澜眼尾也浸润成樱桃色才罢休。 云澜这回彻底安分了。 但方文林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别……”云澜手掌抵在方文林胸口小声推拒,“哥哥嫂嫂……” “他们醉了。”方文林反手挑开床帐。 云澜一噎,“隔壁就是团团圆圆……” “已经睡了。”方文林压势不减,左手撑在云澜耳边,腾了一只右手去抓胸前的素手,埋头在其掌心亲吻,话语含糊不清,“灶上烧着热水,小不点拴在后院。” 好好好,原来是早有预谋。 云澜还想再找个什么理由拒绝,不料身上的汉子如同幼兽一般埋首到他的脖颈处,带着惊人热意与酒香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耳廓,话语中似是带着那么一丁点儿的委屈。 “好澜儿,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了。” 云家人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让云澜这一晚上好一夜折腾。 第二日不出所料地没能起得来床,一觉直接到了午后。 在自己家即使睡到这个时间也没人来打扰,云澜蹬着腿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身子清清爽爽,没什么太大的不适。 身上盖着的被子和身下的床单都被换过了,只是手里攥着的被角有些软塌。 他用食指拨弄了两下这无精打采的被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因为他昨晚怕发出声音死命用牙齿咬成这样的。 “……” 没脸见人了。 可是再不好意思他也该起来了,不然他家嫂嫂和哥哥该担心了。 慢吞吞地起身,慢吞吞地穿衣,又慢吞吞地下地。 云澜用这些琐碎的时间来给自己消化那些羞窘的情绪。 但是当他看见椅子上那一团皱巴在一起的床单被套时,刚刚所作的所有心理建设瞬间土崩瓦解。 那是换下来的。 旁边甚至还有方文林给他留的字条。 大意是不用管,等方文林回来处理。 这怎么可能不管?! 云澜捏着那张薄薄的字条涨红了脸,一种名为羞耻的情绪占据了他的脑子,这会儿只觉头顶都要热出烟来了。 吱呀—— “澜哥儿醒了。” 云澜关上房门一回身就看见院子里的四双大眼睛盯着自己,“……” “怎么?还没醒酒?没想到澜哥儿吃些酒酿也会醉。”谭蕾有些担忧地放下针线,作势要起身过来。 云澜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事,“醒了,只是有点睡迷糊了。” 一旁的郑悦正在给小不点梳毛,这会儿也停下了,“嗐,你也不知道和我们说一声,还是今早大林子叮嘱我们,我们才知道。” 云澜只觉得冤枉,“……是,我之前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