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等人此时对外界有关他们的传闻还一概不知。 他们已经坐上了制作好的简易木船，一路往仙河镇而去。 雨势在此刻都还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陆路当真已经变成了水路。 只是他们对于如何控制船的方向还不太熟练，因而前进的速度算不上快。 一路乘船而过，他们看到了路途中不少山上都坍塌，甚至还看到过在水中被泡肿或是被压在碎石下的尸体。 众人已由一开始的惊恐而变为木然。 他们只得庆幸还好自己足够幸运，没有落得和这些人一样的下场。 “救命啊……救命！” 忽然，一道虚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入众人耳朵里。 众人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喊话的那人正扒在一棵树上。 那棵树并不高大，此时根部已经有些松动，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在洪水中。 见到秦霜等人终于注意到他了，他脸上欣喜若狂， “救命啊！求求各位搭我一程！”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秦霜。 他们毕竟身份特殊，现在可时刻没忘自己还在潜逃中，不敢轻易与陌生人有所交际。 男人也察觉到了流放队伍的气氛似乎有些不简单。 但他马上就要体力不支了，到时候等待他的只会是底下浑浊的泥水。 “救……救命啊……” 他声音更加虚弱。 秦霜对钱沛道： “划过去，让他下来。” “得嘞。”钱沛将船微微偏移方向，让船刚好位于男人的下方。 男人连忙道谢，顺势落了下去。 “多谢几位救命之恩呐！” 男人劫后余生，到船上后霎时便失去了力气，手脚发软，他干脆瘫软在地上了。 秦霜稍稍打量了他一眼。 此人有些过瘦了，两颊凹陷，长手长脚，显得有些像一只猴子，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贼眉鼠眼的感觉。 秦霜的直觉一向很准。 更何况面相可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概率论。 对此人提防一点总没有错。 片刻，她开口问： “这位大哥，你怎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山上，还被困在那儿？若不是我们恰巧经过此处，你怕是等一整天都等不到人。” 男人缓了好半晌，才恢复了一点儿力气， “有水吗？” 钱沛瞪了瞪眼。 救了他的命，只有一句轻飘飘的道谢就算了。 现在还得寸进尺，真把他们当什么好人了？ 秦霜的眼神飞来，钱沛不得不收住了心底的不满，抽出个脏兮兮的水囊， “呐，凑合着喝吧。” 干瘦男人接过去，咕噜咕噜一口全喝完了。 “诶，你！”钱沛顿时心疼不已。 这水囊里的水他都没舍得多喝几口！ 眼下解差所带的粮食甚至不够他们吃一天的，干净的水更是稀缺。 钱沛越看眼前这男人越是不爽，冷哼了一声，连秦霜的面子都不给了，把木桨往男人手中一塞，闭上眼假寐道， “你既然是这里的本地人，应该很熟悉方向了？我们要去仙河镇！” 干瘦男人憨厚一笑， “好嘞，你休息吧，你们既然救了我，那这就是我分内的事！” 只是可惜，他的长相着实有些拉后腿，因为笑得过于灿烂，他此时甚至显得有点猥琐。 秦霜尽力让自己的神色装作天真懵懂， “大哥，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那儿？” 男人闻声，一边划桨一边转头看向她，细弱的手臂上出现了一点肌肉起伏。 他道： “我是个药农，当时正采药，谁知道雨越下越大，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只好往更高处走，然后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了。” 说着，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两棵药草，说， “我本来有个大背篓的，里面已经采了不少药材了，但我躲到那棵树上的时候把背篓丢掉了。” 话音落，他便又很快将药草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了怀中。 并没有让秦霜等人细看的打算。 但秦霜在辨认中药材这点上，可谓是就算其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她眉头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下。 有意思。 干瘦男人所拿出来的那两株草，确实是药材不错。 但却根本不是市面上药铺会收的—— 药用价值不高，且本身有剧毒，敢用这两种草药入药的大夫少之又少。 且若是用药的剂量稍出差错，就有可能从医治病人的良药变成砒霜，夺人性命。 秦霜神色未变，仍是带着涉世未深的好奇， “大哥，这山上很多药吗？” 干瘦男人神秘地笑了笑，语气颇带自豪， “是有很多，但只有我知道这里。” 秦霜便道：“那我们一定不告诉别人。” 男人笑了起来，说： “你们就算是告诉别人也无妨，因为只有我采摘的才能被收走。” 秦霜：“难道采摘药草也有什么不外传的独家技巧？” 她想到了之前在邢兴府中那些密室中的毒药，腹诽，只怕是这干瘦男人知道些一般人不知的卖药渠道。 他摘的其余药怕是也与他刚刚从怀中掏出来的那两株大差不差。 而这种药，药铺当然不会要。 所以一般人就算是知道了，也威胁不到他。 男人全然不知秦霜早已将他猜了个透彻，含笑点了点头， “我姓牛，叫牛力，姑娘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牛大哥就好。” “你们这么多人，又是从哪儿来的？”牛力也像是好奇一般，反问秦霜。 秦霜叹了口气， “牛大哥，我们是好几个村子的人，就是那边的柳一村、王家村……我们的房屋都被洪水冲跑了，好几个村子，现在就剩这么一点人了。” 牛力扭头看了看其余船上的人，由心感叹： “你们这几个村子的人都是长得好，一个个都不像是我们这种乡下人，反而跟城里的公子小姐一样。” 秦霜不好意思般低下头， “哪有这么夸张？” 正说着，两人中插进一道男声， “秦姑娘，该往哪边走了？” 秦霜抬头，问话的人是范诏。 他所掌桨的船化在最前，而前方开阔的水路已经出现了尽头。 他们即将到达未被洪水淹没的地方。 牛力连忙道： “你们要去仙河镇是吧？我清楚，我家也在那个方向，这不是巧了？” 说着，他指了个方向，奋力划船。 刚刚的话题自然也不了了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