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上,谢晟端得非常庄重,“咳咳,不说这个,秦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可有过意中人?”
秦苏这下想得稍微认真了点,“有,可惜……”
谢晟眼睛一亮,面上沉稳无比,捏着的棋子再次云淡风轻地对秦苏的棋盘进行绞杀。
“可惜什么?”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但是,我不记得他了。”
谢晟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他有想到失忆这种可能,但是,失忆能把自己本性都给改了这种事情,他便有些不相信了,他更愿意相信是哪个高人从中做了手脚。
“既然爱他,又怎么会忘记?”谢晟大有穷追到底的架势。
秦苏扬起笑眼,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听说你们晋地最讲什么男女大防的礼仪,你跟我谈这个,不怕人说闲话吗?”
谢晟面皮僵了僵,“我这不是将姑娘你当朋友吗?有些好奇而已。”
秦苏心想,谢晟的确是整个晋地对她最好的人,她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其实司马熠的心思她多少能猜到些。进府这几日,她还听过不少八卦。
司马熠是建康城那些闺阁少女的梦里人,想嫁给他的人很多,可惜生错了一张脸。而如今,自己有了王曦的脸,咳咳,虽然被琅琊王亲手毁了,但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完全可以凭借这张脸攀附上琅琊王,软磨硬泡,说不定还能坐上王妃的位置。
很多人打着这个主意,琅琊王自然也是防着的。或许,今日,不过是司马熠借谢晟之口来敲震她罢了。
“大概是因为陷得太深,而他又并不心悦于我,后来生了一场病,便把他忘了个干净。”
谢晟心头震动,冷汗也在不知不觉中弥上额头,再出口时,声音都有点发颤。
“忘干净了,你怎么还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秦姑娘这是逗谢某呢。”
“忘记是忘记了,可是我能时常梦见他,只是记不得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罢了,也许某一日再遇到便全都想起来了,不过这样的遇不上也罢。”
听了这话,谢晟的棋再也下不下去了,各种思绪在心头缠绕,最终只化做俩字,“节哀。”
这俩字是他想送给曾经的阿檀的,自从桓曤废旧帝,前太子伏诛,有很长一段时间,司马熠的表现都非常奇怪,那时,即便是他也觉得是司马熠对王芝画旧情复燃了。
秦苏却笑得淡然,世间□□不过是我爱着你,你爱着她,而她未必肯选择你。只是当你回头,我未必肯在原地等你。这本无对错,不过是缘分罢了。
“我跟他只是无缘而已。不值得哀。”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这是一种幸福。这种幸福却是不能强求的。
一个女子能将情爱爱得如此淡,要么是心如止水已误禅机,要么是经历过刻骨铭心之痛的。谢晟心中哀戚,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道:“那秦姑娘觉得,如何才算有缘?”
秦苏想了想,“大概是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蓦然回首时,看见桃红柳绿间的他,淡淡地道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这,便是缘分。”
“那以姑娘的意思,不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又当如何?”
司马熠突然冒出来,两人尽皆回首,只见他一身酱紫衣衫,头发未挽,双眼泛红,眼中像是藏着狂暴的风旋。
谢晟心中一骇,琅琊王这是听到了。
秦苏被这强劲的煞气所扰,抬起头来,对上司马熠的眸子时,吓得心里一个哆嗦。两人同时起身,拱手一礼。
司马熠压压心中的郁结之气,声音僵硬地说道:“寡人是来看大黄的。”
谢晟何等知趣,赶紧借了个由头开溜,还溜得道貌岸然风度翩翩,一点没表现出他心虚过。可老天似乎今日专寻他开心,他这刚转头,又看到花林深处站着一人,而且以他在王府多年经验来分析,这位应该是尾随琅琊王而来的。
咳咳,尾随啊,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的,可为什么就让自己给撞见呢?
他本想当自己眼瞎,可对方却毫不回避他的视线,还屈膝冲他福了福。
其实谢晟并不讨厌王芝画,反而有些同情这个女子。从家族渊源来说,太原王氏并不比琅琊王氏差。怨只怨她的家族在太原,而琅琊王氏在琅琊,五胡侵华,逃到江左建国的是琅琊王,琅琊王氏作为琅琊中占据了无人能及的地位。
而她的家族南渡晚,甚至不如他们曾经瞧不起的士族拿到的土地多,要跻身晋国顶级门阀行列,毫无功勋的太原王氏只能走联姻这条捷径,而她便成为了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偏偏天不遂人愿,眼看后位在前,孝惠帝不知道突然抽了哪门子风,将司马熠封为琅琊王。
琅琊王这个封号,在偏安一隅的江左晋国有着最特殊的位置,它象征着司马家族最具实力的未来继承人。
于是,太子篡位了,桓曤平乱了,孝惠帝被废了,太子也伏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