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征祥这才发现袁世凯神情有异,几十年官场沉浮,从前清一文不名的兵做到如今权倾天下的大总统,他早已喜怒不形于色,没想到今日却在这个矮瘦男人面前泄了点情绪。
陆征祥明白过来,袁世凯将他叫来同变数无关,他压着心里的情绪,转过身来向那个矮瘦男人致意:“鄙人陆征祥,不知阁下是?”
“这位是全国教育委员会的赵明公先生,来向我递交一份文件,”袁世凯将手掌下压着的一沓纸页递给他,“请求将五月九日确立为国耻日。”
陆征祥一怔,伸出去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袁世凯递文件的动作一顿,看着他的眼睛:“子欣,这不是你的错。”
陆征祥垂着眼睛,眼眶里蓄满泪水,他不敢让袁世凯看到,急急忙忙应了一声,将文件拿走了。
袁世凯看到角落里站着的谢怀昌,又和颜悦色地向他微笑:“也辛苦你了。”
他已经不记得谢怀昌是谁了。
陆征祥简直无颜去看那张纸上的内容,他坐在沙发上,头低的极低,勉强看完了,现在失败了,再说出去,未免就有故作委屈、博取同情的嫌疑。”袁世凯冷声道,“可我绝不能允许我们内部的人也跟着民众去责怪在谈判中出过大力气的谈判员。你回头看看现在门边站着的的那位,他原来是我们陆军军官学院的教官主任,特意调到外交部,保护陆总长的生命安全,至今都没有结束任务。”
谢怀昌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袁世凯已经不认识他了。
赵明公扭头看了他一眼,对陆征祥深深鞠了一躬:“总长先生……非常抱歉。”
陆征祥慌忙站起身,向他鞠躬回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袁世凯将签好字的文件推到办公桌边上:“我国国力未充,目前难以与日兵戎相见,权衡利害,不得以接受日本通牒的要求,何等痛心,何等耻辱!你回去告诉冯会长,请他向全国发文,告诫全国万万师生,经此大难,我国民须本卧薪尝胆之精神,做奋发有为之事业。我们要埋头十年,再与日本抬头相见!”
最后四个字咬字极重,简直是字字千钧。
陆征祥同赵明公一同退出办公室,条约新订,袁世凯要忙着同国务会议另寻掣肘条约的法门,同样行色匆匆。赵明公再面对陆征祥时,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愧色,他同陆征祥揖了一礼,道:“陆总长,我一叶障目,不知天高地厚,错怪了总长,还请总长大人有大量,宽恕我这一遭。”
陆征祥与他客气,说些自贬的话。他越自贬,赵明公就越要抬高他,两人一来一去,就连谢怀昌都有些看不下去,他知道陆征祥如今说话就像钝刀子割肉,来来回回,割的都是他自己。
“总长,部里还有文件要处理。”谢怀昌不得不开口替陆征祥结尾,果不其然看到他松了口气,客客气气地向赵明公道别:“今日失礼的很,来日在同赵公把盏同论。”
司机将车开出来,谢怀昌亲手为陆征祥拉开车门,但陆征祥却在门口站着,并不上车,反而看着谢怀昌道:“我们走回去吧。”
总统府距离外交部不近,倘若有人有意刺杀,那这段路必定是个绝佳的刺杀地点。
谢怀昌担忧地看他:“总长,您走回去恐怕不安全。”
“如果真有人要杀我,”陆征祥笑了笑,“希望他用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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