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外人打扰,本该亲热熟稔的两个人却在帐内出奇的安静下来;徐昭安静的坐在柔软的毛垫上揉敞开肚皮任她揉捏的元宵,眼神放空发直,显然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
看她出神的神色楚烨也没上前打扰,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锦袋,悄悄地塞进帐篷角落处的一个包袱里,然后跟没事人似的走到她身边,轻轻地靠着她慢慢地闭上眼睛。
待楚烨靠上来的那一刻徐昭才猛然醒觉,歪头一看他居然就这样靠着她睡了,忍不住露出一个心疼又满足的笑容。
这个从小就金尊玉贵的男人,就算是在最困难的夺嫡时期恐怕也没吃过这些苦,没想到现在却为了追上她,风餐露宿不说,还要委屈自己待在这么简陋的地方休息;堂堂一朝帝王做到他这份上,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等耳边渐渐传来楚烨均匀的呼吸声,徐昭这才将一直腆着肚子舒服的直打滚的元宵小爷翻了个身,然后做出一个头晕目眩的动作,元宵小爷立刻心领神会,伸出毛爪在裤裆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一个又圆又扁很像芋头一样的东西谄媚讨好的递到徐昭面前。
徐昭动作小心的将那东西轻轻地掰开一小瓣,就看在这表皮粗糙发黑的圆东西被掰开后里面却露出奶白色的果肉,果肉带着淡淡的香甜,拿近了闻,一阵头晕目眩的困顿之感顿时铺天盖地而来。
徐昭惊喜连连的看着手中这叫不出名字的黑东西,冲着眨着金色眼珠卖萌等夸奖的元宵小爷竖起大拇指;果然家有一兔,如有一宝;小家伙不仅浑身是宝,就这识药断物的本领那也是亮瞎人眼,实在是令人惊叹。
徐昭二话不说,拿起那黑东西就往楚烨鼻尖凑,看着他在一阵阵的神秘果香中渐渐陷入深度睡眠,这才放心的从他身边抽开,手脚麻利的站起身,踮着脚尖弓着腰神小心翼翼的走出帐篷。
帐篷外,原本攒高的篝火已熄了大半,空气中的寒意随着后半夜的到来越来越浓;刚从帐篷里钻出来徐昭扑面而来的刺骨寒冷冻的哆嗦着缩了缩脖子,灵动的眼睛左右张望了一番,最后在看见不远处背对着她高站在岩石上的黑影时,快步走了上去。
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段逸慢慢转过身,在夜色中,黑的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出现在面前的徐昭:“做好决定了?”
徐昭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清冽的寒气顺着鼻腔一路滑进她的腹腔;似乎十七年来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这样目标明确。
“做好了。”徐昭淡淡开口:“虽然我对自己亲生父母没有一点印象,甚至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感情,与他们的认识也只是从你和楚烨的口中得知一二;可身为子女,在知道亲人被残害后我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尤其是在知道仇人还逍遥的活在这个世上的那刻,我更没办法做到宽恕和冷眼旁观,血债必须要由血来偿。”
说到这里,徐昭咧嘴一笑,“老疯子,我要报仇!”
段逸怔怔的看着面前轻描淡写的说出要报仇的徐昭,眼前的女子一身淡薄,她甚至连丁点武功都没有,爬个坡都费劲儿,可此刻,听着那‘报仇’二字从她唇红齿白的嘴里说出来,看着她平静的面容上那双坚定如钢刀般的眼睛,他震颤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明明生得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可当一旦下定决心要去做某件事之后,从骨子里爆发出来的气度连他这种见惯了战场上征战杀伐之人都为之敬畏;在这一刻,他深信不疑的相信着她,甚至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充满了期待。
“好,需要老夫做什么?”
徐昭感激的看向段逸,她自然知道老疯子的这句话代表着他要一路追随她的意思;曾经的一代战将,如今的迟暮老人,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看见了他的忠勇耿直,如果当年没有像他这样的人跳出来守护在她身边,恐怕她这条小命早就随着十八年前的那场绞杀去见阎王了;她徐昭向来是个念恩的人,老疯子的恩情,她这辈子都会记住。
抿了抿红唇,恋恋不舍得眼睛回头看向灯火忽明忽暗的小帐篷:“我不能把楚烨卷进这场乱局中,他是大梁的皇帝,一旦连他都卷进来,到时候就不是报仇这么简单,而是两国要开战了;他刚登基,根基未稳,我这个皇后就算是没什么才德帮他匡固天下,最起码也不能给他乱添麻烦;这个仇是我的仇,要报也是我来报,我不需要任何人以某种手段来帮我。”
段逸赞赏的看着徐昭:“好孩子,说的对,仇,一定要自己亲手来报才痛快;咱们大宛自家的事,不用他个大梁的出面帮忙。”
徐昭跟着一点头,又道:“既然决定自己单干,就必须先摆脱这家伙;老疯子,五老头他们先前在谷中设伏的时候应该将这不大的山谷彻底探测清楚了吧,我们从山谷后面找条小路趁夜离开,尽量不要惊动守在谷口的翎羽卫和御林军。”
“丫头你这是要偷溜?”
徐昭眨眨眼:“能不溜吗?如果被楚烨知道我去找林瀞瑶玩命,他要么先把我这条小命给玩没了,要么就是为了帮我一起跳进这泥坑里来;这两点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们先跑,能把他甩多远是多远;等他反应过来再想追我们的时候,嘿嘿,咱们早就跑的连个影子都找不见了。”
段逸啧啧称奇的摸着下巴,明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奸诈的小女人:“看不出来丫头你还真有点破釜沉舟的气势。”
“那当然,既然决定要把那把持大宛朝政十数载的老毒妇拉下马,没这点恒心怎么能行。”说着,徐昭拍了拍段逸的手臂:“通知老神经病们,半柱香后在山谷后端集合,咱们一起跑路。”
说完,徐昭就丢下目瞪口呆的段逸拔腿又跑回小帐篷中,跟外面的严寒相比,帐篷内自然是暖和许多;楚烨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动作垂头睡着,想到他个子高大,一直这样缩着睡觉恐怕在醒来后会不舒服,徐昭甚至还好心的摊开他的手脚,让他舒舒服服的平躺在毛垫上,然后拿起他火红色的披风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揣起蹲在一旁含着毛爪的元宵,抱起一侧的灰布包袱,头也不回的走出帐篷。
直到耳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那个本该因为药物而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儿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布满疲惫之色的眼瞳哪里有一丝睡意,分明就是从一开始便保持着警醒状态。
轻轻地一声叹息,从楚烨嘴里发出来,修长的手指按压着微微头疼的眉角,最终在嘴边挂出一个苦笑;这个傻女人,难道他会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吗?
从她在露出那副受伤小兽的表情时,他就知道,他已拦不住她要回去复仇的决心;不过,这才是他认识的徐昭啊,明媚张扬的像猫儿一般的女人,谁也无法阻拦她伸出去的利齿和爪牙。
一道银光闪过,最忠心的属从恭敬的跪在帐篷外面:“皇上,娘娘跟段王爷他们已从山谷后的一条小路离开,我们要不要追?”
追?追上了然后呢?他知道她的倔强,知道她身上肩负的一切;林瀞瑶和她之间的仇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种下,如今她卷土回归,直逼大宛,就是要为当年之事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如果他真的珍惜她,就不应该在这时候阻止她。
“不用追了,派人跟上去,一路小心保护皇后安全。”说到这里,楚烨霍然坐起身:“再要人拿着朕的虎符去青宁关,令青宁关守将战事调至一级预警,盯紧大宛边陲的一切动向,如果朕的皇后在大宛出现一点意外,朕就兵攻大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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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交代清楚,阿昭终于要领着一帮神经病去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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