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漓陌不知她为何要这么问,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她本就是精灵古怪的性子,这副模样更为她平添了几分无辜。
“关于龙魂的事,我知道的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呀。”
她并没有说谎,龙魂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上已是三百年前了,她所知的关于龙魂的事全凭先祖留下来的记载,就那么短短的几句话他们琴家已经传了百年,谁还会记得三百年前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琴家除了她的先祖琴无邪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人见过龙魂长什么样。
凌汐池问:“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先祖琴无邪到底是什么来历?”
琴漓陌摇了摇头,反问她:“你知道?”
凌汐池不说话了。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怀疑琴漓陌,且不说刚才那一切只是她自己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便是龙魂真的与轮回之花有关,换作她是琴无邪也不可能将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的后人,若是不小心泄露了出去,那时莫说是想要龙魂的人不会放过他们琴家,就是那时还算强盛的无启族也不会让轮回之花的秘密让族外的人知道。
这种情况之下,琴无邪又怎么可能告诉他们他便是被无启族逐出家族的叶琴涯。
琴漓陌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你真知道?快给我讲讲。”
她眨巴着眼睛,眼中全是求知的渴望。
凌汐池抿了抿嘴唇,既然她不知,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多说。
“我们还是去追冷君宇吧。”
扔下一句话,她施展轻功,足尖一点,人已在数丈之外。
“喂,你知不知道什么人最讨厌啊,那就是说话说一半的人。”
琴漓陌的好奇心全被她给勾了起来,对于她这位惊才绝艳的先祖,她有太多的兴趣和疑问,这样传奇的人物,足以让后世之人景仰,她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凌汐池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又急又气,急忙追了上去。
可无论她这样软磨硬泡,凌汐池就是打定主意不开口,追逐间,两人已经离开了帝云城,那股悲痛莫名的刀气隐隐从前方传来,无声的孤独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她们,凌汐池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邪血剑在微微抖动,如此看来,那人定是知道她们在后面追他,有意的与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将她们朝一个地方引去。
城外有一座山,当地人称之为灵武山。
山上有一棵年逾千年的花树,名叫霜阳花,树下是一块四方平整的巨石,名唤论道石,据说此石具有天地性灵,寓意天圆地方,智欲其圆道,行欲其方正,传说在很多年前,有一名神官在此悟道,飞升成神,为了纪念他,便将此山改名为灵武山,更是留下了十年一次的灵武山论道的传统。
霜阳花极难种植,所以千百前来,山上只有那么一棵,每当花开的时候,便有无数青年才俊从五湖四海慕名而来,只求在花树之下静坐一晚,看是否能参悟出属于自己的道,更有甚者,专门在这树下等待来自各方的奇人异士,互相切磋,一展自己武学之所长。
就在二十年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位能工巧匠,极难种植的霜阳花居然在他的手下种活了,短短的二十年,霜阳花已遍布整个灵武山的山头。
此时正是霜阳花开的季节,不同于别的花,此花有红白二色,花开时灿烂无比,如烟霞流荡,缤纷漫天的花瓣像是一场绚丽至极的繁华梦境,一望无际的花海铺在山顶上,大片大片的在山中环绕绽开,美得不似人间。
凌汐池和琴漓陌走上了山头,来到了那棵据说最古老的霜阳花树前,花影婆娑,花树下果然有一方端端正正的巨石,上面落满了一层细碎的花瓣。
古老的巨石,满地的落花,岁月斑驳,弹指流转。
那股刀气却消失了。
好似一走上这个山头,那股莫名的悲痛之意便湮没在这纷繁美丽的花海中。
凌汐池仰头怔怔的看着那绚烂的花枝,有花瓣轻盈的落了下来,她伸手抚摸着那棵花树,年久乌黑的树干强劲地扭曲着,暗黑中透着沧桑,岁月在枝丫上流动,一树繁花,一段风月,一缕山间的风,好似都有一段逝去的故事。
琴漓陌伸手拂去了论道石上的落花,突然出声道:“这是什么?”
凌汐池回过神来,走上前一看,只见论道石上最显眼的地方刻着四句话。
“除魔卫道,护卫苍生,悟破生死大道。”
“天下第一。”
“扫六合,席八方,定天下,安太平。”
“长生。”
四种不同的笔锋,却传递出了相同的力量和一种不灭的信仰,上面的字迹并没有因为岁月的逝去而变得模糊,反而更加的深邃醒目。
这方论道石坚硬无比,是以这遒劲的笔力一看便知当初刻下这四句话的人功力是何等高深莫测。
恍惚中,她们仿佛看见了四名年轻人从不同的方向而来,聚在此处,带着各自的信念和心中的道,幕天席地,促膝长谈,纵意所如,长剑作舞,对酒当歌,兀然而醉,豁然而醒。
那该是何等酣畅淋漓的一刻。
人生乐事,莫过于酒逢知己,棋逢对手。
凌汐池的手指从那四句话上一一抚摸而过,最后落到了长生两个字上面,她看了那两个字长久,字迹秀丽有风骨,像是女子的字,苦笑道:“看来这世上想要长生的人不少,殊不知所谓的长生不过是场水中月,雾里花,可叹越是美丽不可捉摸的东西往往最容易让人迷失心智,不知当初刻下这句话的人现在可有后悔?”
琴漓陌也难得的沉默了下来,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你说得没错,当初刻下这句话的人已经后悔了。”
她们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只见那背着刀的男子正站在他们身后,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方论道石。
他的脸上沾满了污垢,不知是有多长时间没有洗过脸,又黑又脏,已经看不清本来的样子,可她们却看清楚了那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明明眼中倒映着她们的样子,可是却暗淡无光,好像根本就看不见她们一样,里面满满的全是难以言状的伤心,痛苦,自责,绝望,以及对死的一种渴望却偏偏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只是那期待太过微弱,微弱到似乎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这个人的眼神告诉她们,他正痛不欲生,凌汐池只觉心中一阵微凉苦涩,到底要经历什么样的打击,才能使一个人变成这样,为情吗?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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