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那几个混混,一时高兴,聚在一起喝酒,哥几个从上午十一点一直喝到下午三点,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话都说不成句儿了。
其中有一个叫老蟹的,歪歪斜斜地走到村民赵子峻大门前时,不想走了,就地一躺,来了个席地而卧。
他虽说被叫做老蟹,其实一点也不老,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此时他闭上眼睛,嘴里不停地哼哼着。
偏巧这时赵子峻从地里干活回来,见门口躺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走近了才看清是老蟹。
赵子峻是个老实人,他知道老蟹不是个善茬,没敢多说话。
老蟹朦胧中觉得,好像有人走到了他跟前,他百无聊赖地睁开眼,发现是赵子峻,遂张嘴骂道:“我日你娘的赵子峻,你见老子在这儿睡着也不管不问,老子死了,你得给老子买棺材。”
赵子俊扭头看看,旁边已经站了几个人。
他就是再老实,也是有自尊心的,老蟹当着旁人的面,这样把他不当人地骂,心里也生出怨气来,但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见老蟹醉成那样,就没搭他的茬。
老蟹闭上眼睛等了半天,没见动静,睁开眼抬头扭头一看,赵子峻已经绕过他,走到院子里去了。
老蟹立马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他挣扎着坐起来,开始朝着赵子峻家大门口破口大骂,什么都骂,骂了好半天,赵子峻也没有出来。
他正无计可施,这时赵启章走了过来,赵启章问清怎么回事之后,把赵子峻叫了出来,他当着老蟹的面对赵子峻说:“他又不是外人,现在酒喝多了,乡里乡亲的,你就不能照顾他一下,谁能没个有难处的时候?”
老蟹听他这么说,劲儿又上来了:“赵子俊,你个王八羔子,老子今个哪儿也不去了,死也得死在你赵子峻家门口,老子死了,你得给老子披麻戴孝,三叩九拜,为老子送葬。”
赵子俊很尴尬,脸上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赵启章见他呆愣着,训他道:“你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他扶到屋里去,给他倒碗茶喝?”
赵子俊没办法了,赵启章是长辈,年纪一大把,还是村里的老支书,他的话,赵子峻不能不听。
赵子峻弯腰去拉老蟹,老蟹却又拨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拉。
赵子峻无奈地回头看看赵启章,赵启章走近几步,对老蟹说:“三侄子,你喝得太多了,你要是听你大爷的,就让赵子峻把你扶到屋里,先喝碗茶醒醒酒,睡一会儿再说。”
老蟹虽然喝醉了,但脑子是不糊涂的,他不能轻易驳了赵启章的面子,再说了,赵启章的话也让他听着顺耳。
他扭动着身子要站起来,赵子俊赶紧上去拉住他的胳膊,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拉起来。
老蟹一步三晃地走到了赵子峻家的堂屋里去了。
赵启章在大门口跟旁边的几个人说:“不能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几个人都笑呵呵地说:”对对对。”
赵子俊扶老蟹在当门的小床上躺下,又忙着去厨房里给他倒茶,茶倒好后端过来,一看,老蟹竟然打着鼾睡着了。
赵子俊喊他几声,他哼也没哼,赵子俊只好作罢。
不大一会儿,他媳妇回来了,一眼看见当门小床上躺着一个人,她走过去看看,认得是老蟹,正要张口问赵子俊这是咋回事,赵子峻慌忙冲她摆手。
他把媳妇拉到大门楼里,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媳妇一听来气了:“他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赵子峻一边急得跺脚,一边示意她小声点。
他一脸无奈地跟媳妇说:“还能有啥办法?他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惹得起,等他酒醒了,人一走不就没事了吗?你现在千万别再没事找事了,行不行?”
他媳妇哭丧着脸骂他道:“你看你还像个人吗?谁能看得起你,嫁给你,我真是瞎了眼,像你这样的窝囊废,人家不欺负你才怪哩。”
媳妇说完,也不再理他,走到灶门前,坐那里一声不吭地生闷气。
赵子俊不知咋办才好,他走到堂屋看看老蟹,老蟹此时正鼾声如雷。
他心里一股怒气上来,真想拣起一块砖头,把老蟹的狗头砸个稀巴烂。
他下意识地走到门口,往院子里看看,堂屋门西旁就有一块大半截砖,看到这块砖,他自己先吓了一跳,一种恐惧感从他的心里升腾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警车,坐牢,枪毙。。。。。。他吓得脸都变了颜色。
他走过去,哆嗦着把那块半截砖捡起来,心慌慌的,赶紧把它扔到院子的墙角那里去了,好像要是他慢几分钟,灾难就会不可避免地要发生似的。
他不想再到堂屋里蹲着,但他走到大门口时,却又转了回来,他想,左邻右舍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事,人家能不笑话他吗?
他不敢走出大门口,软弱和爱面子像两座大山一样压迫着他,他觉得自己简直就要透不过气来。
自己也是才刚刚30出头的人,本应该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咋会这么猥琐窝囊呢?
他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像他弄不明白,像老蟹这样为非作歹的人,为啥会受到众人的拥戴一样。
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老蟹还在酣睡,看样子没有马上醒过来的可能,赵子俊媳妇晚饭也没有做,递给大女儿一个馒头,在西间里把她安顿好,自己搂着刚会走路的小儿子,在堂屋东屋里睡下了。
赵子峻蹲在院子里发起愁来,要是老蟹半夜里醒来,要这要那的,大发脾气咋办,自己能应付得了吗?那时村子里的人应该都睡着了,他到哪里找人帮忙去?
赵子峻越想越害怕,正急得坐立不安,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赵启章,既然赵启章起先愿意过问这个事,现在可能也会愿意帮着他想想办法。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高兴。
几乎没打迟登,他一路小跑着来到赵启章家。
赵启章正坐在堂屋当门东墙边的沙发上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睁眼一看,是赵子峻来了。
他脸上微微一笑,问赵子俊道:“他还没走吗?”
赵子峻进了屋,一脸卑微地说:“没有,还睡着,我不知道咋弄才好,你看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赵启章指着旁边的一个矮凳子,让他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