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城在回镇里的小巴车上睡了一路子,到镇街南头的时候,要不是司机师傅喊他,他还能继续睡。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窗外看了看,忽然就明白过来,到站了。
他下了车,感觉似乎还晕乎乎的,但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有了一点睡意。
他往四下里看看,今天不逢集,而且天还早着,大街上没有多少人。
离家还有好几里路,他找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一辆拉人的三轮车,只好自己走着回家了。
他回到家里,看见月琴正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扫地,他赶紧走过去,把笤帚接过来。
王月琴见他回来了,就问他周青媳妇怎么样了。
“到了县里就动了手术,把她脑袋里的瘤子割了,她可能以后就不会再发病了。”赵东城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态。
王月琴很吃惊:“开脑袋了?”
赵东城点点头:“嗯,听医生说,这回不开脑袋她就活不成了。”
王月琴不安道:“这得花不少钱吧?”
“这个手术不容易,花了一万多块钱,但总算把人救回来了,所以这个钱花得值。”赵东城尽量说得很轻松。
王月琴抱怨道:“我昨天到被子底下看了看,少了那么多钱,剩下的已经不多了,他们家跟咱们家平时都没啥来往,你可真舍得!”
“这不是舍得不舍得的事情,这是在拿钱换命!钱没有了可以挣回来,命没了就啥都没了。”赵东城显然没想到,王月琴会说出这样的话。
王月琴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命是人家的,钱是你的,现在人家的命回来了,但是你的钱没了,以后窑厂上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哩,到时候拿不出来,我看你咋办!”
“钱的事情你不用管,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再说,这钱人家是借的,又没说不还你。”赵东城没好气地说。
王月琴撇嘴道:“就他家那个样子,男人赌牌女人傻笨,这辈子你就别指望他们能把钱还了!”
赵东城一听更来气了:“你咋说着说着还看不起人了呢?一万多块钱又不是啥巨款,只要周青以后不赌牌了,李小云病治好后就会比原来能干,这钱咋就还不上呢?要是他们真还不了,咱就不要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有什么舍不得的!”
王月琴冷笑:“你可真大方!”
赵东城正要反驳,一抬头发现王月琴正定定地看着他,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他忽然想起王月琴正怀着孕,不能生气,就赶紧放下笤帚就过去抱住她,百般哄慰。
王月琴慢慢地平和了下来,她幽幽地说:“我也不是说你不该把钱借给他们,我只是担心窑厂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需要的时候拿不出来咋办。”
“你别担心,有我呢。”赵东城信心十足。
王月琴用手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就你能!”
赵东城本来就不咋困了,经王月琴这么一闹腾,他就更不困了。
他推上自行车,扭头跟王月琴说:“我得到窑厂去看看,窑厂现在是咱们的命根子,不能大意。”
王月琴忽然有点心疼他,不由得说道:“看你眼都熬红了,肯定是一夜没合眼,晚上回来早点。”
赵东城一脸幸福地“嗯”了一声。
离窑厂还有好远,赵东城就听到了柴油机的“突突”声,看来庆辉是按时开机了。
他猛蹬一阵,很快就到了工地。
场地上有一大片爆竹的碎片,一下子就烘托出了喜庆的气氛。
他往建窑公司那边看了看,他们也正忙得不亦乐乎。
这边砖机上大概有10多个人,有操作砖机的,有搬砖坯子的,有装土的,有扒土的,有拿架的,人人都显得干劲十足。
赵东城一边走过去,一边忙着跟他们打招呼。
他发现老六也在,这时候老六也看见了他。
老六冲他摆了摆手,意思好像是有话要跟他说。
赵东城跟着他走到一边,离柴油机远了一些。
老六问他道:“昨天夜晚窑厂里发生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赵东城猛地一愣,昨天夜晚?窑厂里?一丝不安袭上他的心头。
他诧异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