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杨树皮二叔走远,赵东城跟带来的人说:“今天不干了,你们先回去吧。”
十多个人互相看了看,也没说什么,就扛着铁锹回去了。
一行人走后,赵东城就跟老六老七三个人坐在田间小路旁边聊天,从老六老七的言谈话语中,赵东城对沟北母猪河附近,以及公路两旁这几个村庄的人情世故有了初步的了解。
老六老七住在李营,两人都姓李,虽然属于一个门里的,但已五属之外,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关系一直很好。
老六父亲一直担任李营行政村的支部书记,大概当了十多年了
老六还有一个叔叔,在双桥镇民政所工作,马上就要退休了。
老七的父亲弟兄五个,老七这一辈的堂兄弟很多,在村里也是一霸,一向说一不二。
老六老七为了实现各自的利益,经常互相配合,两人在方圆几十里范围内,都结交了一帮朋友,平时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
李营行政村包括三个自然村,李营在公路东旁,处于沟北,是行政村的主体,杨庄在公路西旁偏南一点,处于沟南,比李营小多了,人口大概是李营的三分之一,沟北大路西边还有一个小李营,大小跟杨庄差不多。
杨树皮就住在杨庄,他原名叫杨富丕,因为他脸皮厚,能屈能伸,又长得细高,一副奸白脸,所以就有人叫他杨树皮,叫着叫着就叫开了,他也不在乎。
杨树皮的爷爷是国民党的高官,听说是管钱的。
后来,国民党看大势已去,在败退台湾之前,上级命令他把自己掌握的所有财物,都兑换成金条,转交给上级。
但上级核查发现,杨树皮的爷爷只上交了一部分金条,还有很大一大部分没有上交,就三番五次地催逼。
但杨树皮的爷爷坚称已经全部上交。
上级哪里肯信,马上派特务暗中访查,特务们听说他近期带着两个亲信开车回过一次老家,就立即赶到杨庄,把杨家老宅翻了个底朝天。
但还是一无所获。
上级怀疑他有异心,最后派人把他和亲信都暗杀了。
新中国成立后,国家觉得杨树皮的爷爷既然已经死了,就没有再追究他的罪行,再加上杨树皮的父亲主动上交了自己的家产,并坦白说自己对当年所谓的金条的确一无所知。
国家看他表现还行,后来就让他担任了当地的供销合作社主任,杨家因此又开始渐渐有钱了。
到了杨树皮这一代,他们家已经成为当地的富户,虽然他父亲现在已经退休,但殷实的家底让杨树皮底气十足,在朋友圈里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杨树皮这人从小就有点心术不正,家里又有钱,所以身边经常围着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他哥杨富友几年前当上了县法院审判庭庭长,所以他就更加有恃无恐了,一些经常违法乱纪或者刑满释放人员,都唯他马首是瞻,对他毕恭毕敬。
杨树皮虽然跟老六老七他们互相不服气,但一般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虽然也有过几次冲突,但也没有彻底闹僵,见面了也会互相打个招呼。
在母猪河北岸、公路西旁,已建有三座小型吊窑,都是烧砖的,附近的村人盖房用砖,基本上都是从这里购买。
三座砖窑其中有两座属于杨树皮,都刚建了没几年,现在烧出来的红砖供不应求,砖价一涨再涨,生意极为红火。
另一座吊窑建得比较早,一开始好像是集体所有,后来也承包给个人了,现在是一个名叫潘老三的人在经营。
由于这家吊窑经营时间比较长,周边的土早已挖空,再往下挖,土质就不适合烧砖了,所以现在只能购买别人挤出来的砖坯来烧,这样利润就很少了。
老六的父亲也曾经动过立窑的心思,但怎奈老六嫌经营窑厂麻烦,一直在跟朋友做贩卖粉丝的生意,经常往外地跑,他爹看他也能赚到钱,也就不再提立窑的事了。
三个人聊了好久,最后赵东城说:“地就先放这儿,暂时不动了,等我把建窑需要的所有手续都办齐全了,咱们再开干。”
老六和老七都表示同意。
赵东城回到家里,王月琴已经做好了早饭在等他。
他匆忙地把早饭吃了,丢下碗筷就去找赵启章。
赵启章听了他说的情况,没有说什么,直接去条几的抽屉里拿出两张纸来。
赵东城接过来一看,是一份土地立项申请书,他仔细看了看,这份申请书格式规范,内容言简意赅,一看就是一个熟手写的。
他惊讶地看着赵启章问:“叔,这申请书是你写的?”
赵启章有点小得意:“以前没少写这个,这次也算派上用场了,你看看,是不是写得还可以?”
赵东城知道,赵启章的文化水平,在他同时代的村人里面,那是数一数二的。
他当下说道:“不是还可以,是太可以了!这样的专业文书,如果没有人指点,我根本就写不出来。”
赵启章接着告诉他:“我几天前去了镇里一趟,找了我的老熟人副镇长郭亮,把立窑的事情跟他说了,他说这个事土地管理所是关键,现在环境测评和土地使用审批,是土管所一把抓,只要土管所点了头,这事情就好办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后郭镇长就给土管所打了个电话,把我说的事情跟土管所简单地做了个介绍,郭镇长放下电话后,就让我直接去土管所。”
赵东城心领神会:“然后土管所让你写一份申请书?”
赵启章笑道:“怪不得都说你聪明,事实就是这样。我回来后就开始写这份申请书,改了两遍才定下来。”
“看来事情有眉目,明天正好逢集,要不,咱爷俩一起去一趟?”赵东城很高兴。
赵启章也是满怀信心:“好,要是一切顺利,咱们也可能当场就能把批文拿回来。”
赵东城心情非常激动,他催着赵启章赶紧吃早饭,自己回去准备一下,马上就过来。
赵东城回到家,把院子里的杂物拾掇了一番,又看了看池子里的红芋母子,秧苗已经长得好高了,眼看着就可以栽种了。
正好十多天前下了一场雨,他计划着抽个一两天的空,把红芋秧子栽到地里。
他从压水井里抽了几桶水,把红芋母子浇了一遍,估摸着赵启章应该吃过了早饭,他就去枕头下拿了些钱,推上自行车就出去了。
王月琴知道他在为窑厂的事情忙着,也就没有多问。
爷俩一人骑一辆自行车,直奔镇上而去。
到了镇南头,两人顶头遇上信用社的孙主任,赵东城亲热地叫了一声:“哥。”
孙主任一看是赵东城,很亲热:“东城,赶集啦,这是忙着去干啥呢?”
赵东城就把立窑的准备情况简单地跟他介绍了一下。
孙主任点点头:“你那天回去后一直没有再见到你,我正操心你这个事,你跟我过来一下,咱俩再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