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三个人去学习还没有回来,赵东城决定先把家里该干的活干了。
早晨起来,他刷了牙,洗了脸,考虑红芋母秧的事情。
根据今年留春地的多少,计划需要下多少红芋母子。
他先把春节前砌的过粉池子拆掉,把地平整好,用尺子在原地方量出一个长方形,拿铁锨角子沿着长方形的周边划了一圈浅沟,他扭头问王月琴这个面积是大是小。
王月琴正端着一盆猪食往猪圈里走,听见赵东城问她,没回头就说:“这还用问我?你想弄多大就弄多大。”
赵东城正要去搬砖来砌,突然听见王月琴惊叫了一声。
赵东城回头看看,发现王月琴脸色苍白,眼睛直瞪瞪地看见猪圈里。
他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跑过去看,到跟前只往猪圈里看了一眼,自己也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猪圈里两头100多斤的肉猪,都口鼻流血地躺在地上,看样子是半夜里就死了的。
“肯定是有人下药毒死的!”赵东城说着,连声音都变了腔调。
王月琴还呆愣着,那盆猪食一直就在她手上端着,似乎还没有弄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她猛地把猪食盆放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骂:“是谁这么狠心呀,俺招谁惹谁了呀,这还让人活不活了呀,做下这伤天害理的事不得好死呀。”
这两头肥猪已经喂了近三个月了,平时一日三顿,王月琴从来没敢耽误过,她到娘家走亲戚时,也总是一遍一遍地叮嘱赵东城,一定要把猪喂好,说就是人不吃,也得给猪吃哩。
现在忽见两头快要出栏的猪就这么死了,她心里一时难以承受,只觉得像天塌了一般。赵东城傻傻地站着,他似乎不知道咋办才好了。
村里有人听见王月琴悲戚的哭声,以为小两口又打架了,赶紧跑过来看,看明白了之后,都大骂说是谁这么缺德,这不是害人吗?
有人怀疑是镇集上那些杀猪卖肉的人,下药把猪毒死的,说他们常干这种事。
这些人半夜里把猪药死之后,天明了就骑着自行车下乡,吆喝着收猪,一见有猪被药死了,就走上前看,装着不知内情,一会说象是得了急病,一会儿又说也可能吃了药了,到底是得了急病还是吃了毒药,最后也不断言,只是连说可惜了可惜了。
有的竟还故意大骂一通,让人确信他与这猪的死没有一点点关系。
等到终于有人对主人说:“猪已经死了,气再很也没有用,正好收猪的来了,趁早估个价卖了吧。”
于是,讨价还价,猪也不用过称,只论个头大小就行了。
收猪的自然把价格压得极低,并随时做出若再不依他出的价钱,就随时走人的架势。
但最后总是能如愿以偿的。
但这回就不一样了,过了好长时间也没见有来收猪的,好像他们都在故意避嫌似的。
王月琴自然是失了主意,莫衷一是。
赵东城想把猪杀了卖肉,又不知王月琴心里是怎么想的,再加上他自己也气得不行,所以只听着别人说这说那,自己站着却是一言不发。
围着看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说杀了卖肉合算,有人说还是到镇上找杀猪的来开个价吧,要是卖肉,又是退毛又是开肚的不够费事的。
再说,人家明知道你这猪是药死的,谁还来买肉?卖给镇上杀猪的就不一样了,镇上买猪肉的人多,而且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猪是药死的,很快就可以卖出去。
正嚷嚷着,赵东城爹得着消息赶过来了,阴着脸站了半天,终于说道:“还愣着干啥?快去到镇里找个杀猪的来把猪卖了!”
赵东城看了看爹,看了看众人,又看看王月琴,王月琴只是哭,像是把别的什么事情都忘记了。
赵东城就低着头到屋里推自行车,去镇里找杀猪的。
最后以二百八十块钱的低价,把两头猪卖给了镇里一个叫老歪的胖子。
有人就说卖得便宜了,要是不被药死,一头猪就值这个价了。
赵东城不想再提钱的事,他只想尽快把死猪处理掉,好像他面对的问题,只是把死猪从家里弄出去,钱不钱的跟他没一点关系似的。
王月琴和赵东城一样,在爹和老歪讨价还价的时候,她也是一句话没说,好像对钱忽然也不在乎了。
死猪被老歪拉走了,众人也各自散去,赵东城把王月琴拉到屋里,说了许多安慰她的话。王月琴也不说话,也不哭了,只是呆坐着。
赵东城没心思砌池子了,早饭也没吃,陪着王月琴呆坐了整整一上午。
几天来,赵东城心情一直不太好,他翻来覆去地想着,两头猪到底是谁药死的呢?他想得脑袋发胀发蒙,还是想不出来是谁干的。
一天下午,他拉着架车子往麦地里送粪水,把粪水在地里泼撒了,正要回去,见德宝背着粪箕子一歪一歪地向这边走来。
德宝个头不高,长得短粗,经常戴一顶破军帽。
赵东城远远就看出来是他,德宝摆摆手让他停下。
赵东城将车把放下,掏包烟出来,点上一根吸着,坐在车把上等他。
德宝走到跟前,赵东城把烟递给他一支,他从赵东城嘴里拿了烟,把自己嘴上的烟点着,就蹲下来和赵东城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许多闲话。
德宝似乎想说一件什么事,又一直犹豫着,几次想说都打住了。赵东城观察到了这个情况,但也没有问。
最后德宝终于下了决心,往起站了站,凑到赵东城耳边:“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是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