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木板门没啥反应,一个瘦高个摩拳擦掌:“我来!”
只见他后退几步,猛地向前冲去,到了门前飞起一脚踹在了门上,也许是因为他的脚抬得太高了,也许是用力过猛,他一下子被反弹过来,“噗通”一声摔个仰面朝天,引来一阵哄笑。
胖子说:“瞧你那猴样,还逞能,还是我来吧!”
这回他不踹门板了,而是踹门框,还是胖子劲大,结结实实地几下,门框上边已经在“咯吱咯吱”作响,敦实沉闷的踹门声震得人肌肉发颤。
胖子又踹了几下,门框里面的封砖从里面脱开,两扇门连同门框“轰”地一声向后倒去,倒在地上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赵东城想,这声音整个村庄的人应该都听到了。
那几个人看见了他,就有人问他赵四贵家的人都去哪里了?赵东城问他们在干什么。
其中的一个人气哼哼地说:“五胎了,我们还能干什么!”
赵东城仔细一看,行政村专干赵明也提着矿灯远远地站着,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说:“我已经好多天没见过他们家的人了,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
一个穿警服的人扭头问赵明:“这个组的组长呢?”
赵明有点犹豫,但还是用嘴巴指了一下赵东城:“他就是。”
那警察就又转向赵东城说:“你身为组长,是有责任的,你们是邻居,怎么会不知道呢?任何人知情不报都要给予严肃处理!”
赵东城无奈地说:“我跟他家虽然是近邻,但来往却不多,他们家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
这时,院门外已经围了一些人,有几个胆大的还进到了院子里去,院子的铁大门一个月前就被人卸下来拉走了,据说是在周顺昌家里放着。
大多数人都不远不近地站着,偶尔有人附在旁边人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声音低颤,不知是冻的还是咋的。
那警察挥挥手让大家都回去睡觉。人们没想到警察会忽然对他们说话,立刻就像怕被发现似的呼啦啦都向后退去,退去了却还是站着不走。
这时开来一辆带敞篷车厢的小型卡车,车灯雪亮。车停稳,从驾驶室里下来两个人。
胖子冲他们一挥手:“搬!”
两个人就进了屋,把屋里的家具一件件往车上搬,还有几个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东西。
这时候胖子又冲着村人大声说:“你们谁见了赵四贵,叫他立即到镇里去,再不回来就收他们家的地!”
大家静静地听着,没有人回应。
搬空了东西后,镇里来的人连同赵明都坐上车,拉着东西走了。
村人也都唏嘘着散去。
赵东城回到家里,一边脱衣服一边问睁着眼在床上躺着的王月琴:“大影妈真的五胎了?我咋一点也不知道?”
王月琴瞅了他一眼:“五胎?就你傻,加上送人的都七胎了!人家是不生儿子不罢休!”
赵东城很吃惊:“这也太猛了吧!赵四贵也真是的,穷得那样了,还一个劲地生。”
王月琴叹口气:“谁不想有个后呢。”
赵东城上了床,挨着王月琴睡下,王月琴往里躲:“你身上太凉,别挨着我!”
赵东城笑道:“你不说帮我暖暖,还不让挨。”睡下后又说:“城里人都是有一个女孩就行了,农村人就是封建。”
王月琴对他的话很不满:“就你高级,跟城里人比。在咱们农村,不说别的,家里没个男孩站着都跟人家不一般高哩,说话气软,没人瞧得起。”
“跟政府作对没有好下场的。”赵东城严肃地说。
“你这话也只能在家里说说,连村里的干部都睁只眼闭只眼,你管它哩。”
王月琴一翻身,说困了,睡觉。
赵东城见她一头黑发亮亮地闪着光,就一边用手指拨弄着,一边对她的后脑勺说:“东西都拉走了,地也要收,看他以后咋办。”
王月琴没动,冲着墙说:“东西还不是人挣的,有人就啥都有了。”
“怪不得这事难办,原来都是像你这么认为的。”赵东城随口说了一句。
不料王月琴一听这话就恼了,“呼”地一下翻过身来,大声嚷道:“我咋了?我跟了你还不是倒了霉了,人家都有闺女有儿,就你装好人,一结婚就让我上环,跟你说几回了,先要一个,你总当耳旁风,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姓赵的吗?恼了我,我明天就去把环取了!”
赵东城吓了一跳,没敢再多言语。
他看见王月琴的眼里已汪出来两眼的泪水,赶忙拉灭灯:“不说了不说了,睡吧。”
他躺了好久,感觉王月琴还没有睡着,唏唏嘘嘘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过几天,她还真拿着批准证去服务站取了环,还动员了赵明来到家里。
赵明对赵东城说:“你有证你怕啥,反正你又不违法。”
赵东城不知被触动了哪根神经,一下子就流出眼泪来,嘴里喃喃地道:“我何尝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