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心中一沉。
她有一种很糟糕的预感,因为阙离的这番话,太不像是玩笑了。
她努力挣扎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平白无故的,说这些做什么?我今天忙了一天,累得浑身乏力,得去歇着了。太子请恕罪。”
说完,她头也不抬,起身就走,也顾不上阙离徵在身后哎哎地叫她。
回到卧房里,土蛋还一头雾水:“小玉,刚才你为什么要逃走?”
甄玉恨恨道:“不逃走,我还留在那儿继续听他胡说八道吗?”
“也不算什么胡说八道吧?”土蛋嘟囔道,“我看那家伙挺真心的样子……”
“我反而巴不得他是虚情假意!”甄玉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她抱住头,“他是突厥的太子,而我是汉人!土蛋你明白吗?不管皇帝如何对我,我到现在还是大祁的公主,我父亲是大祁的战神,是专门杀他们突厥人的!我不想和这家伙有任何瓜葛!”
而更加真心的话,甄玉就连土蛋都没好意思说。
她心中,已经有人了,她真正喜欢的是岑子岳,他们两个携手度过那么多风风雨雨,早就心心相印。
她倒也不是讨厌阙离徵,虽然抛开俩人的立场敌对,这人其实也还不错,彼此聊得来,但……
总之,她就没有往那个方面想哪怕一丁点!
天热了,可以换下夹层,穿上单衣了。伸到墙里来的柳树叶,也从青黄变成了嫩绿,知了现在每天都要叫很久,这是它们在北地难得的一段欢愉时光。
甄玉坐在院子里,参天的大叶杨树遮蔽住阳光,她仰头看了看天空,天是严丝合缝的苍蓝,不时有鹰隼的黑影,不留痕迹滑过。此地的阳光,和京师有很大差别,虽同是夏日,但这里的阳光并不刺目,只是一味的纯净明亮,犹如金线。
北地夏季短促,此刻已接近夏末,在甄玉住的这院子里,有株上了年龄的核桃树,深青的叶子垂落如茵,苍绿的树干正在这金线般的细弱光晕里积蓄力量,打算再熬一个寒冬。空气里有一丝馨芬在涌动,甄玉抽了抽鼻子,是木樨和别的东西混杂的味道,不知阙离徵又在煅烧什么奇怪的药丸,最近他总是有点神神叨叨的,仿佛打算修炼成仙……真不知他这个监国太子怎么这么悠闲,似乎完全不去处理国事。
屋内桌上,摊着一幅白绢,上面是半个着了色的仕女。那是昨天下午扔在那儿的,可甄玉不想再继续下去。
忽然间,甄玉丧失了所有的动力。
囚徒已经没有了自由,又何必浪费时间描画牢笼的四壁?
她来素州,已经三个多月了,京师那边,外祖和姨妈舅舅的信息,一概接收不到,也不知他们如今处境怎样,有没有被自己所连累……还是说,景元帝已经给自己办过葬礼了?
甄玉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彻底被放弃了,她的功用已经结束,大祁那边,说不定正在隆重举办着她的葬礼,外祖母和姨妈对着棺材哭成泪人……
反正她名义上已经不在人间了,所以接下来,她的生与死,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一想到这儿,甄玉就绝望得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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