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空冒出这么个户部衙门,又是沾边贸易的,大贝勒们的关,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所以,皇太极才提议岳讬做尚书,穆枣花去领个“额真”的头衔。
自己这个正白旗旗主避嫌,镶红旗旗主岳讬,乃正红旗旗主代善的亲儿子,穆枣花则是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的“编外福晋”,代善和莽古尔泰还有什么话可说?至于那镶白旗旗主阿敏,父亲是被努尔哈赤幽禁至死的舒尔哈齐,还能有兵权、做旗主的阿敏,素来不多插嘴,只管打仗。
于是,这个天命七年的初秋,穆枣花成了后金第一位女额真。
这日,岳讬听完本旗固山额真关于抽取旗丁抢西边的汇报后,除了旗主的办事衙门,来到户部公廨。
穆枣花似乎正在粗陋的桦皮纸上描摹着什么,一见岳讬进来,忙起身,托着桦皮纸,往门口走。
“岳贝勒,奴才有事相商,但屋里太暗了,咱去外头说可好?”
穆枣花虽自称奴才,口吻却带着鲜明的主见色彩。
岳讬比绝大多数建州男子心细多思,念头稍转,便明白了。
这个明国妇人,在避嫌。
若扯起伦常关系来,她既然早晚要被三贝勒莽古尔泰收入府中的,就是自己的小婶婶。
年纪相仿的婶婶和侄儿,虽由大汗的敕令变成光明正大的上下级,平日里还是不要单独相处。
二人遂走进土屋外头明晃晃的阳光里,岳讬招呼一个守卫奴才搬来木桌木凳。
穆枣花坐下后,一脸忧色道:“岳贝勒,朝鲜人肯卖咱们白参和药材,也愿意从倭国走船紫铜过来,但到了卖粮食的时候,就推三阻四,这样可怎么囤粮打仗?”
岳讬也为此事发愁。
后金今春又闹饥荒,明国那边听说在喜峰口外开始营建军事重镇,山西卖粮食的汉奸商队不怎么敢走货,图们江附近的朝鲜人又不肯走货,东西两头都没有粮食和盐巴输入,女真人别说打仗了,生存都困难。
努尔哈赤前日的议政会议上,还给岳讬下命令,户部要多弄粮食。
“枣花,你有啥点子不?”
穆枣花摊开桦皮纸:“咱们安插到郑海珠姘头那里的探子,传回头一桩消息,说姓郑的,要去比蒙古还北的北边,见西边打过来的蛮人。我想起来了,姓郑头回到赫图阿拉,就与大汗说起过,那些蛮人,叫罗刹,有皮货,有粮食,总有一天要打到东边,要求明国开互市,换茶叶和瓷器。”
说到此处,穆枣花指着自己画在桦皮纸上的歪歪扭扭的地图,继续道:“岳贝勒,我们不如主动去找他们,用我们的东珠和朝鲜人的白参,问他们换粮食,如何?”
岳讬盯着用满语写的“明”、“蒙古”、“大金”、“朝鲜”等字样对应的地图,再看看被穆枣花特别标注出的科尔沁部落和朝鲜会宁,沉吟道:“嗯,会宁的图们江那里,我已与大汗禀过,重新营建,带兵驻扎,将来就是我大金逼着朝鲜人开互市的地方,不必再偷偷摸摸地去那毛文龙势力所及的义州。至于那罗刹人……他们若能一路往东打,定然十分凶狠,引到科尔沁,离我们是不是太近了?”
穆枣花佯作醒悟到危险性,想一想又道:“那,再往北一点呢?咱们大金,是不是有个叫室韦部的地方?”
岳讬应一声,手指图上一处空白:“大概在此处,再往东一些,就是黑水部,黑水部外头,便是茫茫大海了。”
穆枣花心中暗喜:果然和夫人说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