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捧着雕画木匣,心花怒放,张口就来的颂扬比平日里写八股文章,顺溜多了,鼓动着远近认识不认识的文士或员外们,速速解囊。
一时之间,人群中的小贩力夫、泥腿子乡巴佬们,都被袍衫华美的士人商人拨拉退后,边趔趄边嘟囔,这些平日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老爷公子们,到了关键时候,可真是威猛不可小觑。
曹化淳笑容不改,但很快吆喝着侍卫与小公公们维持住秩序。
没多久,朱由校身边的箱子都空了。
买卖人脑子总是转得快,未抢到木艺的几个商贾,撇下还在啰嗦打问轿子里有没有物件可请的读书人,满脸殷勤恳切地缠着曹化淳道:“公公,咱们每人献上一千两银票,劳烦殿下赐个墨宝可好?咱们裱挂起来,日日景仰。”
“成哪,”曹化淳点头,叫过来一个小火者,“你,去轿子里取之笔,给这些义士都记下来。”
如此火而不乱的场面里,已然被大内护卫们围起来的朱由校,目光越过一片人头。
他终于看到了匆匆而来的红袍子们。
“郑师傅,”朱由校仿佛此前一次次上交课业般,对郑海珠道,“还没让曹伴伴细细清点,我粗略算着,今日筹饷,应有五千两银子了。”
继而,年轻的皇子瞥到孔府和礼部那票人的面色,反应过来,添了一句:“郑师傅,我这样做,只是想为万岁爷分忧,为我大明户部兵部分忧,若有不妥之处,待回京后,我定向万岁爷和孙师傅言明,此举乃我自家意气所为,和郑师傅、和汪主事无关。”
孔尚义、孔胤植叔侄闻言,心中暗骂,我大明这是犯了天上哪尊菩萨了唷,好端端的皇长子,被一个妖妇教得,比戏子还会装腔作势。
只听郑海珠叹气道:“殿下这话,臣听得心酸。我堂堂大明,江山富饶,遍地良田,何至于为了筹饷,竟到了堂堂皇长子如那司马相如般、要当垆卖酒的地步。”
偏此时,曹化淳凑上来,向朱由校请个示下:“哥儿坐的椅子,有位姓李的绸商,出五千两银子,咱卖不卖?”
“卖,”朱由校毫无畏惧地盯着孔胤植,口中回应曹化淳道,“郑师傅说过,边军每人每月行粮二两银子,五千两,就是数百军士一年的军饷。”
孔胤植的目光骤然瑟缩,须臾前对朱家刻薄的腹诽讥讽,消散殆尽。
孔尚义的斗志,却再次炽烈起来。
他绝不甘心,门楣上挂着“万世师表”的孔府,就这么被妇人与毛头小子耍得团团转。
祖宗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难什么?银子砸过去,世上还有何难事?
他孔尚义偏不信,天下会有不贪银子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