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看向汪文言。
汪文言内心,实则已在几个回合间,对今日头一次照面的郑海珠,抱有刮目相看的评价。
汪文言觉得,这妇人好像一个中途加入的弈棋者,能复盘对手的前招,也能合理猜测对手的后招。
“杨公,左公,文言觉着,郑夫人的提防很有道理。文言近日也确实听宫中的消息说,万岁爷招幸宫人,有些不大寻常。”
郑海珠淡淡一笑:“不奇怪,郑贵妃给人,崔文升给药。他管着御药房,进献催情药,王公公也不好管他。”
“夫人,慎言。”左光斗眼瞧着杨涟面色已经黑得像锅底,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郑海珠。
郑海珠却容色坦荡:“论心不论迹,杨公和左公看我,难道是咀嚼后宫春事的心思吗?我说的,不过是多少前朝往事中也出现过的大坑。天子再是九五至尊,亦有七情六欲,亦会受人蒙蔽。新君登基,恰是心怀鬼胎者买弄伎俩的时候。我是真的着急,此事不可等闲视之。”
汪文言亦附和道:“确实,万岁爷在大典之前,就批了不少奏章,起复东林,发内帑犒赏边关将士,这般大好局面,容易教我们懈怠了警敏的心思,疏忽了后宫或许更有大患。”
杨涟方才不悦,只是因为他分外尊崇君王体面,对于郑、汪二人的分析,他实则也认可。
郑海珠佯作不解地问道:“有一点,我不明白。就算贵妃设局谋害万岁爷,她的亲儿子福王,也不可能即位吧?万岁爷有皇长子和皇五子。”
杨涟答道:“万岁爷无后,东李西李品阶太低,皇长子不算冲龄,却也还年少,郑贵妃恐怕想尽快被封太后,然后以太皇太后之名垂帘摄政。”
郑海珠奉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将齐楚浙宣四大反东林的臣子罗织在一道,倘使皇长子即位不久、尚未诞育之际,也……也大行了,遗诏中或许就出现立福王为帝的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