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江微。
见过西疆茫茫戈壁之上,连本地人都闻风丧胆的“回头沙”;
感受过百夷满覆雾瘴的山中,泥水混石的猛烈冲击;
遇到过水桶粗细的白鳞蟒蛇;
也中过这世上最离奇古怪的毒。
我以为,我肚子里这个家伙会和我一样结实,会一路颠簸而来,半点损伤不受,平平安安落地。
可是现在,他明显按捺不住想要提前来到这世上,见一见他的亲人们了。
就在我回到长安的第一个晚上……
安澜殿,灯火通明。
每一个人都处在紧张之中。
我能看见眼前晃晃如白昼的灯烛火苗在人来人往间跳跃,能听见耳边接生姑姑一声一声安慰我,告诉我还不到用力的时候,要保持呼吸的匀称,不然一会儿就没力气了。
也还能记得刚才荣璋被死活拉了出去。
他不肯走,可太后说他不走留在这儿的话,我就会心有旁骛,没办法集中精神力量生产。
荣璋还是不肯走,絮絮叨叨说他刚才有话没说完,要我听他说。
我不理他,因为我没精神理他,我只管抓住他的手不放开。
太后看我俩这样子,又是心疼又好笑,忙一边劝说一边命人把皇帝拉出去。
最后还是我娘来了,从荣璋手里接过我的手腕,他才走的。
我现在肚子疼,头也疼,浑身都疼……好像一个大写的“疼”字,摆在我的床上。
隐约能够听见有人在帐子外面说话,像是太医院的柳执事,还有颇具接生经验的陈太医,另外可能还有两个当值的太医,我听不出他们的声音,若隐若现的。
我床头一直站着皇后杭泽灵,她用帕子帮我轻轻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却一个声音也没有。
再赶来的就是听到信儿连妆都没上的柳姨,从宫外一路狂奔,马车停在我宫门口的时候,一阵车轮拉出来的“吱嘎”之声,我猜一定是起了烟尘,不知道呛到了谁,呛得直哭。
怎么还不止一个人哭呢?
“不准胡说!贤妃一向身体康健,活泼好动!哀家的孙儿也是你们下了死保说一切皆安的,如今你们问哀家什么保大保小的话?就不怕哀家急了,要了你们的命!”我又听见了,虽然时断时续,竭力压低了声音,但是我好像就是能屏蔽周遭的一切,直听到了太后凤头杖杵在地上的声音,像极了杵在柳执事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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