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明月的神色动了动,微微叹息着自袖中抽出了一个木盒子:“麻烦江大人,把这个东西给百里叔王一观。”
我见过很多人落泪,很多种哭,悄然无声的,嚎啕惊天的,虚情假意的,碎人心肝的。
眼前这一位的哭法,却第一次让我见识了所谓——泣血。
一滴眼泪自眼眶滴出,好巧不巧落在百里弢那道几乎贯穿了整张脸的疤痕上,一路蜿蜒而下,滑到下颚的时候,已是一滴残血。
“药王,这木盒子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百里弢死死抓住木盒,一分也不敢松手。
“叔王殿下,你可看清了,这东西可是罗娅王妃的?”百里明月眼中都是同情之色。
“是,是,不会错,这盒子是我一刀一刀刻出来的,你看这凹槽,放的便是那枚簪子。”百里弢说着,向我伸出手,“贤妃娘娘,贤妃娘娘求求你,能不能把那个簪子还给我,求求你把它还给我。”
旁边的侍卫从我的手里接过簪子,递给百里弢。
急不可耐,百里弢把簪子放到了木盒中:“你们看,你们看,是不是正合适?这个凹槽是不是正合适?这是我送给罗娅的第一件礼物,那时她才十二岁。我送给她金镶蓝田的钗子她不要,蓝珀的花钿她不要,她说她喜欢这支红色玛瑙,戴上便像新娘,像我的新娘……”
我抿了抿嘴唇,这位仁兄是怎么看出这两样东西正合适的?或许从前合适的吧……但是现在这个簪子简直就是一块拧巴在一起的破银锭子,放在这个盒子里无论是长短还是粗细全不合适。
可是人的眼睛都是随着心的,若是喜欢,飘萍也是心上物,若是不爱,玫瑰也是手中血。
百里弢的簪子是,南晨寺的书昕,荣瑜也是……
“药王,药王!明月先生!这是罗娅的东西,她一直带在身上!你从哪里得来的?”百里弢抓着铁网,想把百里明月的表情看清楚一点。
百里明月望着铁网中的百里弢,眼中隐隐都是遗憾:“三个月前,大周国君即将亲自巡查西疆的回避告示一出,你们便开始精心地准备这场刺杀。自五河至依宁,再到安西都护府,潼门关守地,步步为营,皆设埋伏,只等周帝到来。可惜事与愿违,大周国君不曾御驾亲至,你们就不甘心了,说既然是杀不了肖荣璋,那就先除掉南晨寺!”
百里明月摇了摇头:“我告诉过你们我的怀疑。观人当观其心,四年时间,南晨寺驻守西疆,治军颇严,从不见倚强凌弱欺压异族百姓之事,且常剿马贼戮山匪,安抚黎民,有口皆碑。他自来时便是当朝驸马,荣宠已极,就像贤妃娘娘所言,他有什么理由突袭一个西域小国的镇县?若说他垂涎罗娅王妃美貌,据在下所知,大周桂阳公主肖荣瑜乃是极明媚之人,还有他舍命保护的女子肖书昕亦是娟雅多姿,若说她们还都比不上罗娅王妃,眼前这位贤妃娘娘,乃是南晨寺青梅竹马的故友,当初若有心,迎娶亦在情理。有这样的珠玉在前,南将军难道是没见过美人的吗?”
我看了看百里明月,觉得他说我好看那部分说得挺好,可以多说一点,就是不要造谣什么迎娶不迎娶的,不然南晨寺就算活过来了也会被荣璋再弄死。
“药王这话就差了!男人嘛!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大周皇帝佳丽三千。南晨寺贵为驸马,不还是偷腥都偷到依宁来了?罗娅嫂嫂美貌,他们见了心痒难耐,自然是非要弄到手不可!”百里横行脸都肿了,还不忘了展现一下“男儿本色”的道理。
“是吗?那为什么南晨寺劫持了罗娅不送给皇帝邀功,不自己留着享用,却送给了施仁策……”百里明月指着百里弢手中的盒子,“这支木盒便是由大秦咸阳宫妃——罗娅,着人送到我手上的!”
此话一出,不仅百里弢和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百里横行傻在当场,就算是万事不慌的镇国公,一张臭脸的我三哥,还有又漂亮又智慧的我,全体张大了嘴,半日也合将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