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岁贡大典终是在三天之后结束了……路远的属国已来了半月有余，此时陆陆续续就要返程，怕越往深去冬意越重，再赶上风雪，就更加艰难了。
皇上知他们路远，也不甚留，只赏了许多礼品带回去，又着人亲送二十里，至长亭尽头，方才别过。
“爹啊。”我坐在温暖如春的晓月轩暖阁里，同来瞧我的爹娘说话，给他们剥橘子。
这是苦海橙，百夷因为今年新入大周版图，所以荣璋特地召百夷使者入宫。
来的人我认得，是付明山。
他一来长安，拜见过皇上，便向皇上问我好。大典之前我们也曾见过一面了，就是他带来的苦海橙，芳香润燥，实在合了我孕中胃口。
“嗯？”我爹闲翻着我放在桌子上的书，随口应了我一句。
“听说明日百夷的使者要回去了，是不是皇上亲嘱爹您去送行啊？”我把剥好的瓤子递给我爹。
“嗯。”半晌，我爹答道。
“哎呀，爹啊。”我憋着嘴，“您就会说一个字啊？”
我爹抬头看了看我：“有什么事情说就好了，铺垫比正文还多，累着我的孙子。”
我娘噗嗤一声笑了，恰巧嘴里含着一个橙子核，喷将出来，落在我爹的官袍上，不知道的以为我爹中了飞弹。
一旁小舟和铁锚憋笑憋得脸都五颜六色了。
“女儿惦念武婕妤了。”从桌子下面抽出一盒首饰，推到我爹面前，“爹明天去送百夷使者时替女儿交给付明山，让他带给武言好不好？武言也给我带了好多百夷的丝绸，可名贵呢！女儿可不能小气了。没个回礼，让人家一瞧，哪里像国公家的姑娘呢？”
我爹摇了摇头：“这不合规矩，回礼的单子一概要经过礼部检视，你这是私相夹带。老夫位居百官之首，怎好不做表率？要是别人都这样效仿起来，哪日出了通敌之事……”
“哎呀！老爷说的是些什么？带不带的，怎么就说到通敌上去了，不要说现下百夷是咱们大周的国土，就算不是，不过就是小女儿家相好，你送我个玩意儿，我送点吃食的事情，老爷很是不需要在这里讲什么礼不礼的。就算拿给皇上看，皇上也再没有不许的！”我娘刚才还觉得喷出了橙子核有些不雅，现在觉得应该把刚才嘴里的核都吐出去，给我爹发射个连珠弩。
我爹咳嗽了两声：“仅此一次啊，下不为例！老夫成了送货的货郎了。”
我忙甜笑着答应，又着人包了一大包的橙子，交给我娘的侍女抱回去，给家里人吃。
送走了江大人和江夫人，我坐在窗棂前发呆。
这几日天晴了，稍暖的风蓄积了力量化雪，可越是化雪的日子便越冷。
太后不让我出去溜达，怕雪地里滑，不小心摔了。我也懒懒的，不是睡觉便是发呆，刚才同爹娘说了不少话，精神就有些短，我便不管旁人，自己扯了被子躺下。
一时朦朦胧胧就想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门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时竟停在了我的床前。
心下疑惑，怎么进来人了，小舟她们也不通报一声。
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来人是谁……待看得清楚了，我已是一身大汗淋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