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又想了想:“皇后娘娘也有她的身不由己,那日野狼偷袭太后娘娘去往骊山的队伍,公主也在车上,着实吓得不轻,夜间啼哭不止,皇后为娘的心自然在孩子身上多一些,倒是婉媛娘娘,一说为赔罪,二为替姐姐侍奉在婆母面前,日夜衣不解带,送汤喂药,十分尽心。一个侯爷的千金,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儿也算难得了。听说太后行走不便的日子,连屎尿也倒过的。”
“这就是女儿瞧不上的地方。”四姐竖起眉毛,“要说踩伤了太后赔罪,又是什么替皇后娘娘尽孝,也都罢了,这喂汤喂药,端屎端尿的事,自然有太后娘娘跟前的人做,且比她做得熟惯又好,她又充什么孝心当前的?充也就充了,当儿女做晚辈的,做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偏生要闹得阖宫皆知,不止阖宫,这样后宫里细枝末节的事情现在全长安的街头巷尾都知道了。弄得太后娘娘不许她进宫都不好意思了!果然太后这个封号给得好,婉媛婉媛,真是‘崴了一脚,就崴出的圆人’!”
我本来含着一口栀子汤听她说话,一句“崴出的圆人”,让我的汤水喷出去两尺远,咳嗽个不止。
兰桨忙过来接过茶盏,又笑着给我拍背。
娘也笑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四姐半日只瞪出两眼没气势的嗔怪:“这丫头,谁许你这样刻薄?!”
四姐向我抛了个媚眼儿,示意我不要吃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笑着点头,觉得有娘在有姐姐在真是好……
“娘娘,铭宝林和额采女来了。”铃铛走进来笑道,“奴婢说了,我们夫人和四小姐在,她们说想一同拜见,请娘娘应允。”
“可是皇上打百夷带回来的两位小主子?”娘笑道。
“是呢。”我笑道,“是她俩,从南边来在这宫中也是孤单,因与女儿相熟,倒是常来,娘和姐姐可要见见?”我得征求我娘和姐姐的意见。
“见,怎么不见?正想个人说话。”娘笑道。
让铃铛请铭哥和额额进来,我也从榻上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
片刻,听闻殿外环佩叮当,正是两人说笑着走进来了。
我娘和姐姐是外女,虽然是有身份的人,但是见了宫里的娘娘还是要按礼在一旁侍立,见她二人进来,微微低头,口称:“宝林娘娘,采女娘娘万安,臣妾拜见二位娘娘。”说着福了下去。
铭哥和额额都吓坏了,知道我娘身份贵重,乃是一品的诰命,姐姐虽年没有诰命在身,可也是兵部尚书的儿媳妇,忙顾不得来宫里之后学了十几天的礼仪,跑过来一人一个扶起我娘和姐姐,口称“夫人万安,切莫行礼折煞我们两个晚辈。”
扶起后,她二人又要行礼,我娘和姐姐又扶住,直闹了半天,闹得人头都疼了,才被我支使去的兰桨和铃铛扶住,各自归了座。
想是喜欢铭哥的爽朗天真,喜欢额额的腼腆清秀,又怜她们离家千里,我娘这个当娘的心啊就泛滥开来,一叠声嘱咐我要好生照顾着二位妹妹,归宁的时候也带上她们到家里去。
又拿了家里带来的本来要给我的精致果脯和点心让她俩带回去吃,全不顾我咳嗽提醒不能全给了,还是一点渣滓都不给我剩下。
我也只好一一应承着,看到两个姑娘眼圈儿都红了。
“娘娘,婉媛娘娘来了……”午后时分,铃铛再一次回报有人来瞧我。
这个有趣的访客,让刚才还其乐融融的晓月轩顿时充满了奇妙的气场,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竟是都有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