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璋倒是不以为意，陈族长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娘娘瞧瞧，这么大的水怎么打鱼啊？我们是来开堤放水的，这路尺岩造的孽让下游的兄弟氏族都着实受了苦楚，如今咱们是大周的地界了，不受龙番辖制，哪有还不帮衬的道理？”
哦，我现在明白了，荣璋带我来，原来不是看风景的，是来做监工，这个鸡贼的人，我说的呢。
想是极谙熟河道整修注水之道，陈族长虽说有了年纪，同着年轻人一起干起活来竟是生龙活虎，一点也不输众人。
不过一晌午的时间，途径淮织的妩叶河已经在堤防之上刨开了四个道口，依次让河水流进了为储水修建的湖床中，妩叶河流势渐缓，连水位也在慢慢下降，露出原有堤坝的砖色。
“照此情形，明日黎红杉的水患便可稍缓。”陈族长摸着自己被泥黏在一起的胡子，惹得一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陈族长辛苦了，卢猜族长这下子可以放心了。”我笑道。
“还不得还不得，娘娘不知道，这几年妩叶河上游水患破多，不是淮织存存水，平平堤坝就可以解决的，过些日子雨季一来，怕是还有大汛。”陈族长不无忧愁道。
“那还要怎样？”我不禁有点担心。
“还得要上游几个氏族一起想个办法才好，尤其是恩加，他处在妩叶河的最上游，若是由他牵头，召集几个氏族坐下来共同商量个对策，一起治理河患，涝时储水，旱时采用，分段分流，说不定能治了这水患。”陈族长道。
“这事说来也不是很难，为何一直不成？”武婕妤问道。
陈族长摇了摇头：“哎……百夷的事哪里还有公主不知道的？自从中山陷落，老王主被擒，百夷亦是四分五裂，各怀心思，生怕多行半步路都对自己族中不利，哪里还有人有心思兴修水利河道？自然都是挨过一时算一时罢了。”
陈族长说罢，见武婕妤神情凄切，忙又笑道：“如今好了，淮织已属大周，黎红杉也有请归之意，正是心气调顺，能在一起议事的好时机！只是……只是……恩加氏族如今不知何意，若是一意惧怕龙番，倒和我们淮织安和氏，卢族长的黎红杉两条心了，怕更难坐在一起研商。”
“恩加族长的爱女是卢猜族长的夫人，这件事说来也许不难。”我笑道。
陈族长又摸了摸自己因为黄泥凝固逐渐僵硬的胡子，笑得颇有深意：“是不难是不难，陈老儿今日来此除了开堤放水，还有一事相求皇上、娘娘，这件事全在皇上和娘娘成全了。”
我奇怪地看了陈族长一眼，在皇上成全自然是没有错，跟娘娘有什么关系？心下不解，我也没有搭话，只回头看着荣璋的脸色。
荣璋不语。
这边，陈族长郑重跪了下来，带着身后一众安和氏族人叩首在地：“吾皇万岁万万岁，圣驾既至百夷，平奸佞，安黎民，如今淮织、阿势那多族来归，正是皇上圣明之佑。陈老儿今日斗胆，请皇上以百夷百姓疾苦为要，能够亲临恩加，率领妩叶河上游水患多发之地诸族共制治水良策，使百夷黎民享百代之福泽，吾皇铸万年之功勋！”
众人说罢再行叩拜大礼，久久不肯起来。
我知道荣璋愿意去，这不就是他来百夷的目的吗？这一去顺手将恩加也置入大周，简直不要太遂了心意。但是他得装作想一想的样子……
我等着，众人都等着。
荣璋一笑：“既然陈族长心怀百夷，行的又是利民的大好事，朕为何不成全？那……明日便启程，去往恩加氏族吧。”
“皇上！”陈族长似乎等这一刻等了很久的样子，忙不迭起身，“皇上，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妩叶河大兴土木，正是兴旺和顺之相，不如圣驾此刻即动身前往恩加，不过三个时辰便可到达，恩加二位族长并黎红杉卢族长，此时已在恭候圣驾了。恩加夜色清美，于百夷最负盛名，二位娘娘也可就此良夜观星月，沐春风，不枉来百夷一趟。”
我心中暗笑，一个殷切地邀请，一个热切地想去，还都要拿出些表面的说辞来，真是难为他们了。
一盏茶的时间。
“皇上，车马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身后，四姐夫来报。
荣璋微笑着用手擦了擦我脑门上的一块扬土，把我抱上了马车，又扶武言上去，自己也挤了上来。
就这样一行人轻装简从，往妩叶河的上游——恩加山寨去了
去了我才知道——为什么要娘娘成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