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开学几天,新生们彼此都只知道相互间的名字和籍贯时,就有大胆的女生当众向周卓远告白;周卓远拒绝得很果断,并说明自己的大学生活要致力于学习,不可能分出一丝一毫的精力来恋爱。可即便这样也无法阻止部分女生激烈的行径。
事到如今,周卓远实在受够了这种“喜欢”。
他不明白,同样是帝都大学的学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和他参加一个课题组的同学董向晴能够心无旁骛地将全部的热情投入无尽的学习中,这些女生却以为她们的无所事事能够换来周卓远的高看一眼,更有甚者口口声声打着为他好要将他改造得富有人类情感的口号,却无时无刻不在自以为是地给他添麻烦。
比如说,千方百计要到他的电话号码,挖空心思地发送另类短信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比如今天这条——
“谢谢您的关心,但我并不认识您,对您所说的内容也一无所知。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认识?
周卓远当即冷笑一声。这是个陌生号码,该说不认识的人明明是他才对。
如果放在前几个月,他可能还会不以为然地直接删除;现在只要想到有这样一个女生仗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欢,索要着他的联系方式、在暗处窥探着他的生活、企图和他更靠近一步,他简直毛骨悚然。
这般厚颜无耻的人,他自然给不出什么好脸色,便毫不留情地回复:“这种搭讪方式很无聊。”
发送完毕后,周卓远将手机关了机,继续摆弄跟前的电子显微镜。
周教授吃过午餐后便驱车离开母校了。
从车窗向外望去,经过翻新后充满了现代化气息的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让周教授险些找不回二十年前陈旧而充满回忆的模样。
那时候他还曾数次抨击帝都学子的不务正业和顽劣不堪,待很多人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也许以后都不再有机会相见的时候,他才明白年少天真是多么可贵。
久远的思绪慢慢沉淀在周教授的心头,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自口中吐出。
周教授又一次翻开了傅莹的日记本。
周教授的记性很好,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对于日记本中的内容自然印象深刻得如同每一个字都镌刻在脑海中。
可他还是时常翻阅。比起孤单的回忆,亲眼看到总是格外让人心情愉悦。
但今天,周教授发现了一点不对。
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傅莹因淋了一场雨而感冒了好几天。后来清醒了,她便在日记里抱怨睡了几天都没法写日记,看着空荡荡的页面的难受到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补回来才好。
到此为止,没有然后了。
可眼前,周教授分明看到最后一页凭空多出一句明晃晃的抱怨:“本以为是个好人,居然说我搭讪,真是个奇怪的人。再也不要理他了。”
一堆愤怒委屈的颜文字后,跟着的是周教授熟悉的号码。
他自己的手机号码。
……怎么回事?
周教授揉了揉太阳穴。与之截然不同的日记内容还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很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错,这是一行新添的内容。
尽管从纸张和笔迹的质地来看分明已经过了很久,更何况他随身携带的日记本毫无经人篡改的可能性。
但当周教授的思绪顺着日记本回到其所记录的时间时,他忽然记起了一段回忆。
莫名的搭讪。
果断的删除。
陌生的号码。
……并不陌生……周教授想起来了,那正是傅莹的号码!
这种感觉实在非常奇妙。
尽管这条短信对于那时的周卓远来说无关紧要,周教授仍清清楚楚地记得有和没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记忆,并从未在此之前发现过任何不妥之处。
更关键的是,和谐共处的实际不仅是两段记忆,更是他对于那个号码的认知。
傅莹的号码是死后才保存在周教授的手机里的,这个号码有没有被注销、或者有没有被其他人使用,都不影响周教授用这种方式表达他对傅莹的遗憾与喜爱。
因而,他对那个数字的敏感程度理应让他在接触回信的一瞬间热血沸腾,那样的片段却始终安静地躺在的周教授的回忆长河中,直至今日周教授才意识到他的存在。
但那又真真切切的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过去,他对此毫无怀疑。
周教授将他对傅莹的短信界面从最底下翻到了最上面,清一色全是他发出的单向短信。
他想了想,临时联系了一个精于计算机技术的朋友。
周教授从来没有求人的时候,急促而慎重的语气更是前所未见。朋友还以为他是要非法侵入国家秘密数据库,正在经受着良心考验的时候,忽然听见周教授说:“我二十年前失手删了一条短信,能帮我恢复吗?”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