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蒿深受汉儒刘伶之熏陶,她借鉴汉朝少府与大司农普遍采用的财赋司会收支法,早在拘愚城时便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管理财赋方法。即对财物收支采取“日计月会”之法,并分别设计有“计簿”、“簿书”两种会计账册,用以登记十分繁琐复杂的会计事项。
具体方法为,每日零星进出,要逐项进行计和算,简称为计,逐项记入计簿。而每月、每季和每年,要进行一次总合计、算,简称为会,结果要详细记入簿书。每月、每季和每年,都要依据簿书,编制“进缴表”(注:即类似于今利润表)和“存用表”(注:即类似于今资产负债表)。
这些计官和会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他们都是当时顶尖的人才。司会署不管是计吏还是会官,都需要进行大量的账目计算。因此,这些计官、会官随身都会背着一袋算筹1,都必须掌握算筹和珠算2绝技,偌大的厅堂地面,摆满算筹,看得淳于蓟、田虑等将目瞪口呆。
通过这套严格的会计系统,商尉纪蒿对商道贸易、各国市尉府的自营、商队收益、南道各国的农牧贸果酒等经营,都管理得井井有条,丝丝入扣。商尉府量入为出、广开财源,为班超的汉使府经略西域提供了强有力的财政支撑。
说起来,蒲犁州市尉府就是商尉府的缩小版,其组织形式与运作机制与商尉府如出一辙。
权耜是康居国属国古鱼国人,与栗弋人同为一个族源。鱼国后裔大量进入疏勒国,多成为疏勒国贵族,生活在盘橐城内外。鱼国人与栗弋人一样,自古便擅长跑驼交易,有算筹、腹算天赋。权耜早先在权鱼的货栈任计官,纪蒿成立商尉府时,完全以权鱼的货栈为班底,权耜便成为计史监出类拔萃的计官之一。
权耜出任蒲犁谷市尉府市尉,在他之下设有司会丞、市监丞、农牧丞、传驿丞、护商丞六个部门。
司会丞下又分别设有计史监、会史监两个会计部门,负责收支记录、结算和款项进出。市监丞下又设若干小部门,负责提供关防服务和管理商队、客栈、货栈等自营事务,收取关税和市租费,管理大市和军市。农牧丞负责管理所在国的农牧事务,筹集粮秣和草料等。传驿丞负责管理驿道驿置驿传,与各国的外交事务。护商丞则负责剿匪,并保护商队权益!
其实,一路看下来,包括淳于蓟、田虑在内,众将是越看越糊涂、越头晕。所谓隔行职隔山,他们对代商尉纪蒿、府丞蠕蠕、楼兰市尉权鱼儿、昆仑市尉昆兰等商尉府官员再不敢轻视,相反却佩服得顶礼膜拜。
当家方知柴米贵,男人在前方打仗,女人在后方经营。跟随汉大使班超打打杀杀了几年,弄了半天,经略西域绝不仅仅是打仗杀敌这么简单,汉使府几乎所有的琐事,西域整整大半个天,原来都是夫人瘦弱的双肩独自撑了下来!
见淳于蓟、田虑带着众将恭恭敬敬地向她和蠕蠕鞠了一躬,纪蒿却略带心酸地感叹道,“养一营千人军队容易么,需举国之力啊。仅靠商尉府抠出一块一块铜板还远远不够,右相权大人的考工署、盘橐厩,负责监制甲服盾牌弩矢兵械,沽买战马,更是操尽了心的!”
建初二年(公元77年)春三月初,葱岭之上的蒲犁谷仍大雪弥漫,匪患未完全靖清,但汉大使班超突然自盘橐城派来信使传令。
“自去年十一月圣上下‘闭关诏’起几月来,军心动荡,局面或将有变。车师后国妃韩珏,已还于阗,积劳成疾,命悬奄奄,吾深怜之。现着昆兰返西夜国主持国政,令兀然、弗图(注:淳于蓟、田虑分别字兀然、弗图)使于阗看望韩夫人,并速返赤河,共商大计!”
给纪蒿的信函则简短得多,“局势或有变,令商尉速返盘橐!”
这是班超在正式公文中第一次称纪蒿为商尉,取消了前面的那个“代”字,意义非凡,众将一齐贺喜,但纪蒿却无丁点欣喜。
这两封驿函都极其少见地略带仓皇之感,淳于蓟、田虑、纪蒿、昆兰接令后无不大惊。汉军北道的大溃败如瘟疫一般仍在蔓延,圣上在此时下闭关诏,将令西域汉军雪上加霜,北线最后一个堡垒伊吾庐城即将得而复失,西域南道各国人心惶惶,南道各国贵族和北道各国必蠢蠢欲动!
他们都有不好感觉,闭关诏割裂汉使团与中原联系,局势一直在变坏,但到如此程度还是令他们心惊,现在连道行深厚、木讷寡言的汉大使班超都有点仓皇感了。非常时刻,淳于蓟、纪蒿、田虑和昆兰自然更不敢耽搁分毫。
淳于蓟迅速升帐,令旋耶扎罗护商营、萨里库勒悬度营继续负责剿匪,剿匪完毕后悬度营则返回西夜国归建,旋耶扎罗暂时驻守蒲犁谷。令权耜快速组建蒲犁谷州兵、同时也为市尉府府兵,逐步承担起维护从蒲犁谷城至高附城之间商道畅通的使命,使护商营能腾出手来管护整个万里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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