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蓟看着眼熟的那个女孩,竟然是蒲犁州州长衍峎漛的独女霄鹿。
班超下疏勒国后的那年夏天,当时只有十四五岁的霄鹿,曾随其父衍峎漛到盘橐城进见过汉使班超,淳于蓟就在那时见过这个女孩,但印象不深。
她很聪明,受尽,本来听天由命,心都已经死了。可那天忽然见到商队中的镖头竟然是大汉副使,便瞬间明白将要发生什么。见淳于蓟未认出她来,便装着若无其事,骗过了酋长与敌众斥侯。可惜的是,她得救了,可她的兄长、世子壬蒲已经被张望当众烤杀下酒了。
霄鹿被解救后,便仓促禀报山上匪情,“副使,将军,冰城人迹罕至,兽类纵横,可知粮秣从何而来?”见淳于蓟和田虑看着她,静等她说下去,便又道,“匪食醢脯,其醢便由俘虏尸肉窖醢而成……”
“肉醢……”淳于蓟与田虑闻之,恶心之余颇感震惊。醢是汉人必不可少的下饭佐料,可是用人肉窖醢,闻所未闻,听得二人直发毛。
霄鹿又道,“吾等被掳上山,不少姊妹被折磨致死。凡死者,尸体尽被大月氏送粮秣部族抬走。据说,此乃山中食人族也,惯取俘虏尸肉,经盐渍窖藏成醢。头颅制成饮具,各按品级,供贵族享用……”
二个杀人无数的铁血汉子让她一番话听得毛骨悚然。大月氏人二三百年前故地在中原河西,懂得窖醢并不奇怪。以人牺、人脯、人血祭祀祖先、神灵,在偏僻游牧部族大行其道,也不稀奇。但以人肉窖醢制脯为食,确已十分罕见!
但屠夫权耜肯定了霄鹿的说法,“副使、军侯,霄鹿所言部族,即醪醴谷白稚部族。据说,此乃中天竺国山地一部族,野蛮彪悍,素好食人。酋长原名稚穉,投大月氏后,因其人肤色皆白,又能征惯战,麦格斯以酋长为千骑长,赐酋长名白稚……”
醪醴谷、醪醴谷,醪醴、窖醢……这狗日的张望,结交的都是什么人。
淳于蓟和田虑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虽然未说出来,但这个野蛮、罪恶的白稚部族,本应该下地狱,现在已经被他们判了死刑!
第四天午间时分,旋耶扎罗的护商营、无雷国千骑长但甫、大月氏国却胡候儒艮都率部在风雪中赶过来了,淳于蓟下令由权耜为向导,由旋耶扎罗统一指挥剿灭张望,并严令,“不需俘虏,所有匪徒一律击杀!”。
所谓狡兔三窟,淳于蓟坚信张望定然不会与大队匪徒住在冰城,便又下令,击破“望天眼”巢穴后,则由权耜率猎豹营五十余卒负责追杀漏网者,压缩张望生存空间,只至捕猎到他为止。霄鹿等蒲犁女子,则暂时躲藏在这里,待解救其余妇女后,由护商营捎回蒲犁谷,交给其翁母。
安排好一切,阴历十二月二十七日,淳于蓟率商队继续西行。
旋耶扎罗在权耜的向导下,率军顺着向南的峡谷一直走到尽头,于夜间走出暴风雪,与却胡候儒艮、千骑长但甫突然包围了这座建筑在草甸雪原上的冰雪城堡。匪徒袭击商队不成,此时正龟缩在冰城内烤着火避寒,被旋耶扎罗堵个正着,无一人能来得及逃入雪峰下的冰洞。
如一道矮矮的冰雪山岭一般的城堡被围了起来,但旋耶扎罗并没有攻城。天亮后,将士们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惊叹得张大了嘴巴。肆虐的暴风雪中,夜间只看到是一段巨大的冰雪山岭,可此时眼前却是一座洁白的冰雪城池。
在这神奇的冰雪世界中,雪原草甸银妆素裹,在暴风雪中巍峨矗立的冰雪城池,城墙如玉砌翠琢一般,足足有三丈高。谯楼、城垛、箭堡等千姿百态、晶莹剔透,却坚固异常。反贼张望不愧奇人,他借大自然的奇异刀法、恢宏匠心,竟然在这生命绝地鬼斧神工一般,雕刻出了如此一道靓丽风景,令人神夺意摇,不忍毁殁。
现在的张望虽然只有三百余匪,可是三百老匪固守着如此一座坚城,旋耶扎罗此时虽手握三千精锐,可他是班超的弟子,怎么可能强攻?
他下令全军,不想吃暴风雪便围着冰城扎一圈冰营吧。冰雪无穷无尽,士卒们滚起大雪球先垒墙,一会如刀的寒风便将其冻硬,一天功夫,冰城外相继崛起一座连营。二天功夫,围墙越来越高越来越厚,到了第五天,城外已经崛起一座矮城,将冰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城内的匪徒们趴在城垛上看傻眼了,也松懈了。粮秣正从山外峡谷底下滔滔不绝地运上来,汉军士卒多数在筑营,也有的在狩猎,有在冰湖上砸窟窿捕鱼。
其实不用捕,应该是捞。洞穴一旦砸开,大量巴掌长的小鱼便密密麻麻地挤到洞穴口透气,只需拿筐尽情地捞,倒在冰面上嘣跳一会,一会便变成一堆冰冻鱼干。有的士卒则在湖边雪窝内生起篝火,似乎在烤鱼,享受胜利果实。
城头的匪徒们看着这一切,反射性地抽抽鼻子,似乎暴风雪中弥漫着喷香的烤鱼味儿,这令他们心情黯淡到了极点。草甸内的羊群和冰湖下的鱼汉军可尽情食用,这是要困死他们的节奏啊!
一天、二天、三天,剿匪大军都没有动手,每天城外酒肉飘香。城内肉尽,众匪只能嗅着香味流着垂涎。从第十天开始,雪山上刮起更恐怖的大风,暴风雪肆虐着山巅草甸,城内城外士卒都缩着脑袋躲进冰屋避寒。一松懈便要出事,第十五天夜里,光线黯淡,屠夫权耜凭两把匕首,竟然靠刀挖脚蹬一点一点攀上了高高的城头。
这段城头有两座雪堡,屠夫未费什么功夫,便清理了堡内的四名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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