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第十八章 同病相怜

商尉府事无巨细,是管理东西商道事务、南道各国农牧事务的最高衙门,不比寒菸的疏勒国左相府轻松多少,等案头成堆的简册处理了差不多了,寒菸阅简累了,便起身伸了个懒腰,扭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院外哗哗啦啦的雨帘。

忽闻一阵劲雷声,便走到门前看着院中的雨水,轻叹一声,“嗨,不知疏勒国是否亦在下雨?”

蒲柳戏道,“左相想故国了,汝乃疏勒之主,为何不当女王!”

寒菸自顾道,“汝不懂,疏勒国与于阗国不一样。实行《垦荒令》、《军功令》后,葱岭以西各国游民尽来疏勒定居,每月少则数十人,最多时有数百人,拖家带口,都需左相府督促州府安置。一场大雨,不知又有多少游民无处栖身……”

说着,她便背起手心事重重地踱到门前,看着院中的雨水和雨帘中院子东侧若隐若现的亭台出神。就在此时,他看到了站在廊柱旁的少年将领旋耶扎罗。

见英姿挺拔的旋耶扎罗昂首挺胸,亲自与一名士卒相对伫立门前屋檐下,狂风卷起的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甲服与船靴。寒菸便令道,“啊,将军身上都湿了,快进屋来躲雨!”

商尉府大堂内用一道纱帘,将三个宝贝与十几名计官、会官分隔开。旋耶扎罗想起阿妹的禁令,便未敢退回檐柱后,仍手扶剑柄站立在门侧,似木桩一般一动不动,“不了左相,吾那个精灵古怪的阿妹,在惩罚吾呢!”

“惩罚汝?淋雨?她就一点不怕淋病了,秅娃儿搞什么鬼?”寒菸讶异道,说完回首,正见到蠕蠕和蒲柳一脸不怀好意地笑,自己不禁脸早红了。

现在的汉苑中,蒲柳已嫁国相私来比子、于阗国大将无害,蠕蠕早已将自己当成汉使班超的人,只有寒菸还没有主,蠕蠕与蒲柳自然知道秅娃儿的用心。

寒菸自然也心知肚明,要不是这场雨,在此之前,她从没有注意过这个奴隶出身的商尉府大将。但她知道旋耶扎罗与秅娃儿也是孤儿,回堂内转了一圈,又鼓起勇气回到门前,柔声道,“听吾的罢,站到屋檐下避雨,不然吾关秅娃儿禁闭!”

旋耶扎罗闻言,这才移步到屋檐下廊上站定,果真在此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傍晚时雨停了,云散了,院中地面的积水被火烧云染得彤红。蠕蠕、蒲柳和寒菸在堂中忙了一天,便顺着廊道走到大院东侧的亭台上眺望着天上的红云闲话一顿。一会,蠕蠕与蒲柳走回屋子,到门前时,蒲柳说,“将军,请到亭台,公主有话说!”

旋耶扎罗低首恭敬地走到亭内,见寒菸正手扶假山,仰首望着天上的云彩。那一瞬间,那柳腰丰臀、亭亭玉立的背影让他痴了,赶紧低下头。

假山旁的花圃内,猪牙花、母菊、金盏花、细叶鸢尾花瓣上沾着晶莹的水珠,花繁叶茂。寒菸身穿紫色轻襦小衫,下配紫色线裙,花香醉人,人比花娇。她忽然戏道,“看够了么?汝干吗低着头,吾便不堪入目么?”

“不不不,公主乃疏勒老王公主,身份尊崇,吾为下人,岂敢仰视公主!”

“嘁,一派胡言。”寒菸闻言,扑哧一声笑了,笑毕柔声叱道,“真是一家人,跟汝妹一样,一肚子坏心眼。别以为吾不知道,汝注定不敢打蒲柳和蠕蠕主意,巴巴地站一下午,不就是想看吾么?都在汉使府为将,不必假惺惺的,且抬起头来说话罢!”

旋耶扎罗心事被人窥破,脸瞬间彤红,感觉无地自容。抬起头,看了寒菸一眼,赶紧移开目光,又低下脑袋,嘴里道,“吾还是低头自在些,公主有事请吩咐!”

“别装了,吾没事吩咐,陪吾说说话罢。”寒菸心口也在嘣嘣跳,这场雨让天气凉爽,令她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柔声道,“据说汝曾一个人追踪一伙强盗至大夏国,愣是斩杀数十人,剿灭众匪后才回葱岭,是真的么?”

旋耶扎罗立即眉飞色舞地道,“回禀公主,是真的,只是非吾一人。那一次一伙贵霜国边卒时常抢劫商队,恶行累累,被吾围剿不敢回营,便逃过高附城(注:即今阿富汗国首都喀布尔)进入大夏国。吾便带人扮驼队潜进大夏国,匪徒七十余人全为剿杀,一个未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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