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秉将其扶起笑道,“壮士好手段,不知者不罪。吾使团刚至疏勒,人生地不熟,汝快进屋、快进屋也,大使有事问汝。”
三人来到低矮的茅庐内,老妇厉声喝道,“无知小儿,还不见过大使!”
壮汉见班超一身甲胄端坐于地铺边,左腿盘着,右腿单脚着地,手捧黑泥陶碗面带微笑看着他,便扑倒在地,先叩头,然后膝行几步,伏在班超膝前道,“汉大使来,疏勒有救也!匈奴无道,龟兹暴虐,疏勒人心向大汉,闻汉使二败石亀、再下莎车,吾正想举族相投也!”
华涂将其扶起,“壮士且起来,先说正事!”
“来,坐下说——”班超拍拍铺沿,等壮汉规规矩矩地扶膝坐下,才道,“汝一族是为躲避战乱而居旷野么?”说着,他又看了一眼那几卷简册。
壮汉躬身颔首道,“吾为疏勒军千骑长,家翁黎枋曾为疏勒辅国侯,封地便在疏勒州。去年国王成战败被杀,吾翁战死,幸王宫府丞成大暗中相助,吾才带一族人逃至荒野隐姓埋名。年前此地暴露,吾外出打鱼,十四个龟兹人扰吾村庄,吾两庶母、吾妻均被奸杀。后龟兹人为吾斩杀,正欲年后举家逃向于阗投汉使……”
“千骑长何名?”
“吾名黎弇,为前疏勒左千骑长,此吾阿母。”又指着少年与少女道,“此吾弟黎阳,十七岁。妹黎阏,十六岁。快来见过汉使!”
黎阳与黎阏一齐跪下行礼,“见过汉使!”
铺前小男孩拧着脏兮兮的小脑袋,十分不满地道,“还有吾呢?”
“臭小子——”黎弇给儿子一个爆栗,又帮他擦干净鼻涕才道,“此吾子黎鸬!”儿子赶紧高声补充道,“吾五岁!”
班超与众将都笑了起来,“好,好,都且起来。好好习武,黎鸬将来亦吾大将也!”
看看出发时间将到,屯长胡柏已经来叫了,班超便命道,“黎弇听令,本使命汝为大汉疏勒都尉、击龟兹侯,领疏勒国兵!时已紧迫,汝即刻穿戴甲胄,召集族兵,随本使进入盘橐城!”
黎弇进言道,“大使,兜题有千余龟兹骑卒护卫,住盘橐城北大营,是否待吾再联络附近人手,只需二三日,可得数百人……”
“不必费事——”华涂不屑地道,“看看今日疏勒,兜题不过庸人,带汝麾下国兵足也!”
黎弇大喜过望,再一次扑倒叩首,高声道,“末将遵令!”言毕,即起身奔向屋外,到西屋穿上甲胄,又去召集族兵去了。
老夫人流泪道,“去年龟兹大军万余人,黑压压的啊,围城整整数月,疏勒人死伤过半,老国王成一族数百人被杀,盘橐城终被屠城。今大使率大军出疏勒,疏勒国复国有望,老国王泉下有知,定然会含冤而笑……”
华涂笑道,“汉使夺疏勒,不需大军,只二十余卒可也!”
“二十余卒?”老夫人大惊,她一把抓着班超的袖上护腕甲环道,“汉使,龟兹人尽是虎狼之辈,疏勒国兵亦尽听其命,二十余人那成,大使万不可以身涉险哪!”
班超见黎母脸现担忧之色,便安慰道,“老夫人勿忧,且暂候之,待吾取盘橐城后,便命都尉接汝进城,再不受旷野风寒之苦!”
黎老夫人走到长铺另一头,将一块木牌摆正,合什躬身泣道,“老东西啊,大汉上国大使来也,来给汝报仇了,汝子孙也有救了!老东西啊,精神着点儿,保佑汉大使与吾儿,败匈奴、龟兹,让疏勒人重见葱岭雪山,重见蓝天佛彩!”
刚祈祷毕,黎弇已经一身甲胄,进屋内向老夫人跪下叩头,“阿母勿忧,疏勒国本为大汉属国,只要汉使登高一呼,必举国响应。汉使乃天上星宿下凡,吾闻汉使已取鄯善国、于阗国、莎车国,便凭三十余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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